司马超群也穿了一身丧服,他毕竟不是宋理真正的弟弟,又是平辈人和丈夫的兄弟,所以只穿了次几等的丧服。漂白的细麻布经过细心的剪裁制成贴身而柔软的白袍,头上的玉冠用白绸裹住,身上的玉佩和装饰都取下了。

司马超群不忍心刚出生一天的婴孩被吓得大哭,走上前道:“东来,你该去换一身丧服。”

“我穿了。”卓东来把女儿抛回战战兢兢的乳母手里,转过头看着宋理。他的眼圈微红,解开腰带扔在地上,脱下紫色绸袍,露出一身和卓穿云卓月海一样的重孝丧服。没有锁边的衣服,没有染色的最粗的粗麻布。

丈夫为妻子穿孝,从来都不用穿的像儿子一样重,可以减轻几等,只穿白麻布或白棉布。

卓东来一向喜欢美衣轻裘,他总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穿好一点,现在却心甘情愿的穿起最重的孝服。

“停灵三日,然后火化。”卓东来坐在脚踏上,倚在宋理身边,淡淡道:“这是她的遗愿。你们俩,过来跪着。”

司马超群心说:宋理真是未卜先知,知道她死了之后东来得折磨她生的这三个孩子。他道:“等会再跪,我给他们讲讲什么叫守灵。”他以此为借口,不管卓东来同意不同意,拎着两个孩子出了灵堂。

孝期,尤其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孝子贤孙是最最不能吃什么有滋有味有糖有油的东西,肉更不能吃。

司马超群叫人给盛了两碗稠粥,道:“快喝,东来有内功两三天不吃饭也挺得住,饿你们俩两三天就晕了。”

“谢谢舅舅。喝不下去。”

“停灵是让母亲多留一会,那守灵是干什么?”

“死去的人会变成灵魂,也就是鬼。灵魂也很留恋他那些活着的亲人哪,它也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阴间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它会在去阴间之前,回到原来的家里看一看家人,在死后三天内。活着的人害怕灵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所以会点一盏灯。活着的人害怕灯熄灭了,而使去世的亲人找不到家,于是他们就彻夜坐在灯旁,保证那盏指路灯是一直燃烧的,也怕亲人回来后感觉孤单而伤心,所以要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

一直被卓东来的表情和气场压的不敢说话的吴婉一身白衣白裙,头上一点首饰也没有,用木簪挽着头发。给两个孩子拿开胃的酸黄瓜酸萝卜,道:“《礼记问丧》中有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之心亦益已衰亦。家室之计,衣服之具亦已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以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之礼制也。”

卓穿云垂着头道:“舅舅,母亲会回来看我们么?”

司马超群想了想,有些悲伤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母亲就没有回来。我从没梦到过她,不过姐姐不一样,她或许会回来给你们托梦。像她那样勇敢而大胆的女人,不会消无声息的离开,大概也要张扬一通吧。”

卓月海低声道:“舅母,母亲真的是被小妹妹害死的么?”

吴婉柔声道:“当然不是,女人生产是很容易去了。”

卓月海更加沮丧:“那就是我和哥哥,还有小妹妹一起造成的。如果没有我们,母亲就不会死。”

吴婉一窒,道:“生死有命,如果她到了时辰得去了,生不生你们都一样会去的。你们还是喝点粥吧,我听说从昨儿下午到现在,卓先生什么都没让你们吃,一直饿着你们呢。快喝两口粥,熬坏了身体,卓夫人在天上会心疼的。”

卓月海眨巴着那双酷似宋理的眼睛,道:“我要是绝食,母亲会回来托梦劝我吃饭么?”

一个冷冷淡淡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如果想陪葬,我可以送你去陪着宋理。”卓东来又用他的紫袍掩住丧服。他愿意为宋理穿孝,却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大镖局的卓东来穿孝,不愿意让畏惧他的人开心。

司马超群无奈道:“东来,你也该吃点东西了。”

卓东来点点头,道:“总镖头,夫人,请回去吧。丧服也可以换下,别叫外人看了奇怪。”他转头吩咐:“邹成,去准备茶饭,摆在灵堂里。卓穿云,卓月海,你们两个跟我来。”

后院的角落里,有刑堂,有牢房。

刑堂里的架子上绑着两个人,卓东来手里拎着一个锦盒,盒子打开来,是宋理很喜爱的一套手术刀。他捻起两把刀,递给两个孩子,道:“一人一个,不用杀他,直接剖腹取心。你们母亲用那双漂亮的手拿出人心脏的时候,那颗心还能跳动最后几下。你们都学过宋理写的手术知识,却没杀过人没见过血,现在用你们学过的知识拿出他们的心去祭奠宋理。让她看看,她的儿子和她一样在医学方面有天赋。这是宋理最心爱的手术刀,下刀的时候从骨骼缝隙中穿过去,不要弄伤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