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笑你。”宝克拉图姆忍俊不禁。
“他、王筛选这些奴隶——”香织松开了自己的裙摆,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为了从中找出‘没有价值’的人。”
——被判定为“没有价值”的奴隶,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宝克拉图姆张了张嘴,眼里满是惊讶,“以前有人和你说过这个故事吗?”她差点失声笑出来,香织赶忙摇了摇头,女祭司长也不再深究,只是继续说道,“既然你猜出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不妨继续猜一猜,他最后杀掉了几个?”她似乎并不将奴隶们的命运放在心上,随意的说出了“杀掉”这样的字眼。
香织愣了一下,手指因为紧张而渐渐发凉,原来她不应该这样的,但是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心脏跳动得比以往都要快,指尖发凉,沁满了冷汗,为了给手指寻找一点点的温暖,她将双手合十,放在了嘴唇的前方,犹如祈祷一般。
为了从奴隶中寻找出“无用”之人,他不会一个个自己去寻找,所以——
被选出的十个人,是“他人”眼中的无用之人。
是公认的,因为“排不上用场”而可以被杀死的人。
她仿佛站在了当时的宫廷,看到吉尔伽美什的面前跪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目失明的老妇,耳不能听的女童,瘸了腿的妇人,断了手的中年人——
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居高临下的评断着这些人的生死。
从神庙祭坛外面灌进来的风吹动少女的裙角,她转过头去不再看着宝克拉图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金碧辉煌的空中。
王和不知名的少年之间的战斗还在持续着,躲在城墙听着外面隆隆雷声的民众们这样猜测——也许直到有其中一方死去,这场战争才能结束。
“——一个——”香织的目光追着天空中如同闪电一样的光芒而去,“一个也没有。”她坚定地回答了宝克拉图姆的回答。
“一个也没有被杀死——王没有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人的价值是无限的,即使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瘸了脚,断了手,或是白发苍苍,这样的人依旧有活着的价值——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生活的智慧,口不能言的人也许擅长织作,目不能视的人也许擅长歌咏,耳不能听的人也许擅长书写——
这正是——代表着“人类”的不可控制的未来。
香织的坚定让宝克拉图姆一时间呆住了,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是侍奉伊什塔的女祭司,因为职务的关系,她确实拥有部分看穿未来的能力,那一瞬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天空上方来自王的光芒和面前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宝克拉图姆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却无法理解,过了半晌才缓了过来,“啊呀,你真是个……让人吃惊的姑娘。”她忍不住笑了,“为什么这么笃定王没有杀死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呢?”
香织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噎了一下,才用一种落在宝克拉图姆眼里,显得有些呆呆的傻笑回答道,“因为——他没有杀死我啊。”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宝克拉图姆笑得差点岔过气去,“我开始理解王对你的——不,如今还不能叫做宠爱吧?只能算是当做一只小猫咪一样逗弄。”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告诉你一件小事。”她站起来凑到香织跟前去,“王之前和基什的阿加约定过,若是有一天他的女儿长大成人,可以送到乌鲁克的王宫中来。”作为一国的公主,自然和那些贵族和长老的女儿是不一样的,阿加作为在位长久,被诸神所赐予“例外”的人神,活了漫长的岁月,直到败于吉尔加美什之手——他的女儿毫无疑问是可以成为王的正妻的吧。
香织的手指又开始发凉了,她咬紧了嘴唇,听到宝克拉图姆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不要在王的身上倾注什么感情,你和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她对这个少女给出了建议之后,就自顾自地往神庙更里面走去了,“我要去向伊什塔女神祈祷,仪式没有完成,她恐怕要大发雷霆。”
她就这也丢下香织站在祭坛前面,像只惊慌的小松鼠一样。
战斗终于结束了,王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年一起躺在大地上喘息着,在不知道交谈了什么之后,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外环城,也是这一次战斗,吉尔伽美什觉得很有必要再收藏一件能一下子把丢出去的东西都收回来的宝物。
一件一件的捡回来真的是太麻烦了。
王宫欢迎了来自旷野的客人,恩奇都在第一步踏进王宫的时候,吸引他的并非是华丽的宫殿,也不是精致的食物或者让人神迷的美酒,美人——他自己就是天上天下无人能及的美貌之人,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收拾泥板的香织身上,翠色的眼睛立刻换了一种神采,脸上也流露出了惊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