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后退了几步,才将这方才保护了他的妖怪看清楚:这是一名长得很是俊秀的妖怪,只是右眼和双手都被绷带缠绕着,海蓝色的外衣有些灰蒙蒙的, 一条红色的龙精神恹恹地浮在这个妖怪的身后, 鳞片黯淡无光,并且身形十分透明, 看上去随时会消失的模样。
拥有龙神的妖怪?晴明微微一凛, 稍稍后退几步。
“你是谁?”他问道。
“我名为一目连。”妖怪苦笑着摇头,淡色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荡。
从前禾川这里有个神明, 是个非常温柔的风神大人。
在很久之前,有一次连续几日风雨不断,洪水将要淹没山下的村子, 村民们自然十分恐慌,纷纷上山祭拜,乞求神明能够保护他们。不过风神掌管的是风,而不是水,原本是无法抵御洪水的,但风神还是强行让洪水改到,最终保护了这个村子——代价是牺牲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当灾难过去,虽然村庄没有被淹没,但是洪水席卷过后的这片荒芜土地已不适合耕种和捕鱼。村民他们慢慢地都离开了这里,当年轻一辈的人都离开、老一辈的人都逝去后,这片土地的子民们逐渐忘记了这位神明,神社也渐渐地废弃了。
神明独自一人,在这里度过了孤独的漫长岁月。
最终没有信徒的神明失去了作为神的资格,他本来该孤独地消失在这座深林里。
可神明最后选择堕落为了妖怪,因为他想要一直保护自己的子民。他仍然希望,即使是作为妖怪,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继续庇佑大家。
在等待了那么久后,他的子民又重新回来了。
可是他的子民却遭受蒙骗,被欺世盗名的妖怪给欺骗了,甚至请来了法师将他封印在破败的鸟居内。
名为一目连的妖怪并未责怪他的子民们,而是担忧着被关在封印内的自己无法去拯救自己的子民。
痛苦煎熬着一目连的内心,封印腐蚀着他的力量和理智,就连伴生的风之龙也逐渐衰败,连持续显形都做不到了。
所幸在这一日他遇见了打破了这个绝望困境的人。
“真是十分抱歉,因为我的力量弱小了不少,就连‘一目连’这个名字都被那大蟆设谋夺走,导致了那么多的人类受伤失去生命……唔……咳咳……”自称自己才是一目连的妖怪苦笑着朝晴明道歉,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愧疚和悲伤。
“——无妨,我信您。”晴明呼了口气,将藏于袖中引而不发的符咒放回暗袋中,几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一目连。
一目连的身体温度比晴明低上不少,晴明刚刚扶住他便感受到了手里那冰凉的温度,耳边传来一目连疲惫的喘息。太消瘦了,晴明感觉到手下一目连的身体状况,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方才使出的用来保护晴明的招数,似乎快用光了一目连所剩不多力量的缘故。
晴明其实一眼便看出虚弱的一目连身上那股纯净的气息,以及淡得几不可闻的妖气。诚然那浅淡的妖气可能是因为一目连太过虚弱连妖气也无法散发,但是环在晴明身边的青龙雷帝却用头拱着晴明,似乎在表达什么。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目连身后的那条红色的龙似乎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身形已经快要透明得看不到了。
青龙雷帝想要表述的话语传达到晴明的心里,晴明点了点头,摸了摸雷帝的鬃须,安抚了下有些焦躁的雷帝。
虽然知道了雷帝所表达的,但是该怎么做?
晴明稍稍思索了一番,然后右手拿出蝙蝠扇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轻轻一划。扇尖轻松划开晴明手腕处的肌肤,腥甜的血液静静地从那白皙的手腕上流了出来,晴明划得很巧妙,并未伤到动脉。随后晴明将蝙蝠扇放下,从袖中拿出一个陶瓶,再用陶瓶把血液收集起来。
等到陶瓶灌满后,晴明才用阴阳术为自己止住了血,脸色微微苍白地递给了一目连。
“……这是什么意思?”一目连面色微沉,隐隐有怒意。
“是我献于您的供奉。”晴明直视一目连的碧色瞳眸,毫不畏惧那向自己扑面而来的微微冷风。“您再不补充力量,是会消失的。而您那条伴生的风之龙,亦会随您的消失而消散。”晴明解释道,一边青龙雷帝也认真地点点头,表示晴明说的没错。
“您不是说还想要继续守护您的子民吗?那么收下子民之一的供奉也是理所应当吧?”这么说着的晴明微微一笑,握起一目连的手将陶瓶放入他的手心。
“即便如此,血液也……”一目连摇了摇头,脸色缓和下来,只是仍然不肯收下陶瓶。他将陶瓶反推回去,很是坚定地看着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