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刚找到剑谱,夜里便出了这一档子事,再加上岳不群指鹿为马,竟掰得是令狐冲居心叵测,就是为了剑谱才故意回得来,再伺机向林平之下手。其中是有不通之处,但众人一看这情形,已然信了七八分。且岳不群自信,若是当面对质,令狐冲空口无凭,也不敢顶撞于他,又如何怕被人揭穿?那神秘人也不知是谁,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华山派一路上遇到的各色强人,应当也不会帮令狐冲澄清,那便甚么事情也没有了。
岳不群此时却是不知道,令狐冲已经目睹了之前一幕,便就是说服不了别人,那心里定然也明白了。他虽然不至于说岳不群在冤枉他,因为他毕竟在华山长大,又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心里膈应起来,这次之后,也不会傻乎乎地吃亏了。
这头事情风起云涌,那头林平之安安稳稳地在茶楼里喝茶。当然,他现在该是被人挟持了,所以他脸上带了一张人皮面具。这玩意儿黑市里出,要不少金子,但是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令狐冲杀人盗剑谱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他也听见了,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岳不群栽赃嫁祸。只是他不知道他这大师哥是如何又惹上了一身骚的,故而正皱眉沉吟。
东方不败坐在他侧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心里想着下一步计划。任我行从黑牢里逃脱有好几个月了,都在和向问天一起联络旧部。早前他无心教务,底下让杨莲亭弄得一团糟,说不得有几个人会倒戈相向。但他却是不怕的,因他早做好了一手准备。
三月里,他在五霸岗上送了任盈盈去少林,日月神教今年的端午大宴便没得她出场。他又暗中手脚,在宴上例行发放的三尸脑神丹解药里掺了新的尸虫毒药。他还找人看起了平一指,令他研究出任我行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后头这件事不成也没关系,若是将来他与任我行一战,光把前头一件抖出来,就能让那些自诩忠诚的拥趸两头摇摆不定。日月神教教主都用的三尸脑神丹控制下属,谁又比谁高明多少?所以他倒要瞧瞧,若是单打独斗,任我行如何能赢他?此是其一。
而这件事之前,他就已对杨莲亭生疑,故而做得隐秘,连杨莲亭也没告诉,毫无缺漏。后头他让田伯光上黑木崖去侦查情形,知晓杨莲亭依旧狐假虎威,还暗中金屋藏娇,更是觉得自己这么做无错。以前是他自欺欺人,只当杨莲亭是真心对他好,如今下山来,见的人间欢爱多了,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便是性情大变,喜了男儿身,又何必非杨莲亭不可?留着他一命,也只是为了迷惑任我行而已。此是其二。
这剩下的最后一件,自然就是杀手锏了。
既然早有所料,他已派人在梅庄外头打听,知晓任我行有意招揽令狐冲,但令狐冲并没有入日月神教的意思。令狐冲的剑法他也在暗地里看了一次,端得是千变万化,加之脾性又洒脱,被任我行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看上是有道理的。但无论怎么说,林平之是他这一边的,令狐冲又甚是重情,到时叫他杀小师弟,那是断断不能的事情。这也就是说,他得了林平之一个助力,说不定还得再加上个附送的。这两人武功都极佳,怎么看都是件买一送一的好事。他便不要像任我行那样强人所难,让这两人帮着他做一些威慑力大于动手的事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东方不败头脑本就十分好使,这一一二二计划起来,甚么地方都给他考虑到了。该传话的用田伯光,该做事的有童百熊,他便居中调度。好在他与林平之脾性相投,都是内敛谨慎,又无利益冲突,便是话不多,也从不会多管闲事。他下山之前只当是顺手杀一人而已,未曾想却成了天翻地覆的一变。真是应了那句话,虚妄梦境,总有清醒的一日。
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只另一头的田伯光如坐针毡。林平之是戴了面具,隐去了他那俊秀的面容;而东方不败却摘了面纱,一身大红也掩不去凌厉杀气。他早前想调戏的美人看不见脸,后头想调戏的女子变成了天下第一,压力自然倍增。而且这两人都是惹不得的,就算他有心想活络气氛,那也是插科打诨,不敢开口。不过这话说回来,东方不败这衣裳颜色甚是鲜艳,衬着那凌厉之气,倒有那么一丝令人遐想……
田伯光正想入非非,突然身下一轻,已然被人拎着领子从窗中飞身下楼,再一次面朝下摔在了地上。他心下一惊,本以为是自己露出了甚么不对的表情,教东方不败看出来了,不由得心道不妙。但一抬头,他就看到林平之正在他前面轻盈落地,脸上并无殊色,才知道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