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
让阿纲失望……
有些想笑,却又没有笑的力气。想哭,却又没有哭的资格。想什么都不管蹭在那个人的怀里撒娇抱怨直到那人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从抽屉里掏出葡萄口味的糖果塞在他嘴里——那个人抽屉里的糖果好像永远都吃不完。可是,那个人却不在身边,而他,也早已经贪婪的不止是想要那满满一抽屉的糖果了……他想要那个人的怀抱,想要那个人看着其他人的时候温柔而缱绻的眼神,想要一直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守护对方的后背、抗下所有可能的痛楚和灾祸。——他这么贪心,早都让阿纲失望了吧?那么,也不差这一次。
他抽了抽鼻子,命令自己不许哭——干嘛要哭呢?这么美好的一次,唔……英雄救美。他这样绅士、这样体贴、这样果敢,应该会让纲吉高兴的吧?他总算不那么“孩子气”、开始成熟起来了。他想象着纲吉听到这个消息会为他的行为露出的满意赞赏的微笑,甚至觉得自己竟然也有了力气能够稍稍牵动起一点嘴角——他不愿意去想象任何一点其他的可能性。不过,最为可惜、最让他遗憾的一点,是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告诉纲吉每一次吮吸着甜蜜的糖果时他允许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遐思……纲吉再也不会知道这一点了,不过……他想了想,听见身后一大群丧尸贪婪的咀嚼声与一点点聚集起来、向他这里奔来的杂乱脚步声,还有一平断断续续开枪和悲伤的啜泣声。他没有在意,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或许,纲吉不知道这一点,反而是件好事呢。
他转过身背对着一平,装作自己并没有看见一平脸上悲痛与祈求的表情、也假装自己勇敢的很、一点也没有害怕。他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没有谁能够在全世界突兀的灾难下独自幸存,——只是始终还留有那么一点侥幸。他只祈求不知道在哪里看着这场闹剧的神明:让所有关爱过他和他所爱的那个人,能够呼吸到最后一口空气……至少,也不要像他一样,到了最后还得带着那么些恶心的记忆上路。
“蓝、蓝波……!!”
“你快点走吧,一平!逃出去——想办法逃出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回到vongo总部去!!”
他戴上电击角,几乎相当于自己半身的武器嗡鸣了一声,迸出绝美的电火花。他压低身子,用凌厉无比的雷电轰掉了最前面一大片丧尸的头颅,凝固的血浆溅了一地,而后面的大群怪物们却依旧无知无觉的踩着踏了过来。——看看那些贪婪饥渴的神色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些腐烂了一半的脸上看出来“贪婪饥渴”的,但反正他就是因此而觉得毛骨悚然,——怪不得纲吉严令禁止使用死气之火呢,果然不愧是他们家的十代目嘛。他苦中作乐的笑了笑。——死气之火,生命的火焰,最为凝聚的生命力。——丧尸眼中百年难得一遇的佳肴。
“啊!”他突然想到什么,趁着还有那么一小会儿喘息的工夫,在身上手忙脚乱的摸了起来,“vongo指环……不行;手雷,子弹,勃朗宁,火柴……有了!”他小跑两步跑到了一平身边,——从整个城市聚拢过来、正将这条街道围拢的丧尸群们因为这个动作而刺激的集体加快了速度,“一平,帮——帮我把这个,带给阿纲!”他有些羞涩又别扭的笑了笑,从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依稀能看见一点小时候刚刚哭完赖在棕发少年怀里的五岁孩童的影子,“告诉他,他还欠蓝波大人两次甜点呢,让他别忘了啊!”
他三句两句的说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泣不成声的一平,悄悄的再次攥紧了她收拢的拳头,——那里面,紧握着他从那个人的抽屉里偷偷摸出来、即使在最饿的时候也没有舍得吃的葡萄口味糖果。
“——我走啦。”
他飞快的扮了个鬼脸,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跑远了。
——就好像每一次、他们一起走在并盛的街道上,因为每一次天空颜色的变化,而嘻嘻哈哈的笑出声的那样。
到底是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个星球、这个次元,所有的生物——尤其是人类,都在那么短短的一夜之间,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病毒沾染上了?!!
他埋着头,飞速的浏览着能够搜罗到的所有资料,带着那么一丝微薄的希冀。半废弃的实验室墙壁上遍布着斑驳的锈迹,天花板上的老式风扇吱吱呀呀的转动着,被铁栏杆封上的窗户里投射进来一缕微弱的阳光。
这该死的地下室——该死的实验——该死的病毒该死的丧尸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