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吗，斯宾塞？”翠斯塔反问了他一句，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跟他生气的，他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啊，她也会觉得委屈，也会心烦气躁，也会无理取闹的。

“36天。”瑞德当然知道，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既要面对情绪不稳定的妈妈，又要担心自己，还要顾虑她。

“是啊，36天了，我就想跟你见一面。”翠斯塔伸手抱住了他，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不是普通医院的味道，但是却很相似，消毒水，药味，还有一种即将死亡的腐朽之气。

在这个疗养院里的病人大多数都是非攻击类的精神疾病患者，他们的年纪也几乎都很大。到这里来之后，基本上都是吃药等死的状态。哪怕基本上设施再好，都还是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瑞德摸摸她的头，他在这一刻就放弃了，以前考虑的所有事情都被他抛之脑后了。翠斯塔替他做出了选择，他也就干脆接受了，“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

“嗯。”翠斯塔这才笑了，她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疗养院之内。

在一座喷泉边上，翠斯塔看到了戴安娜。她就那么坐在池边，任由飞溅出来的水珠打在自己的衣摆上，“你妈妈她到底是什么病啊？”

“偏执型的精神分裂症，而且最近她精神状态很不好，主治医生最近才确诊了，她还患了阿兹海默症。”瑞德咬着唇，很艰难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斯宾塞你……”翠斯塔看向了瑞德，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瑞德这么久都不回来了，他在担心自己将来也会得阿兹海默。

就遗传学来说，子女从母亲那边不但会获得核基因还有质基因。如果直系亲属是阿兹海默症患者，那其患病几率比普通人要多20。

阿尔茨海默症的发病与影响淀粉样蛋白生成的3个基因突变有关：淀粉样沉淀前体蛋白、早衰蛋白1和早衰蛋白2。如果遗传了这些突变的1-2个复制，就意味着有极大可能性也会患病。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瑞德犹豫着要不要去做相关的检测。他害怕面对这个结果，遗忘对于他来说比毒瘾和中枪给他带来的痛苦总和还要多出许多。

“我得阿兹海默症的几率非常高。”瑞德看着戴安娜，眼神却是穿过了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般。

“但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啊，你现在才三十岁。”翠斯塔把后面半句话咽下去了，她本来还想说他不一定会活到发病的年纪呢。但是现在他太脆弱了，她不能再刺激他了。

“可是到那个时候我会忘记一切的，我所有知道的这些知识，所有我引以为傲的事情。”瑞德并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知道自己和普通人的区别，也知道自己和普通人的差别就在于这些才能了。如果他失去了这些，他不但会变成一个普通人，而且还远远不如他们。

翠斯塔张了张嘴，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明白瑞德的感受，因为她和他也很相似，而且她还会比他更能交际一点，都害怕失去现在自己拥有的这一切。

“而且还有你，翠斯塔，我不想忘记你。”瑞德将翠斯塔抱进了怀里，他眼中落出了泪来。穿过她飞扬的金色发丝，他又看向了戴安娜。

他不知道遗忘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会连痛苦也一起消失吗？

翠斯塔被他抱着，只觉得心中被滚烫的糖水炸开了，又甜又痛，让她无法呼吸，又不想摆脱，“斯宾塞，你知道中国有一个很著名的作家叫老舍吗？他说过，书本存在的意义就是记录，看书的时候不记住书里的内容是理所应当的，那本应该是书本本身做的事情才对，人类需要的，只是阅读，而非记住。你也一样，斯宾塞，你记住了那么多的事情，帮助了那么多人，就算有一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这些记录还在，被你帮助了的人也还是会记住你。而且我也会记住你，我也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提醒你，我是你的谁。”

“翠斯塔，我……”瑞德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翠斯塔在努力，可是现在他没办法接受她的好意，“我没事，我很快就会回去工作了。你也是先回特区吧，不要担心我了。”

已经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翠斯塔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不过她没有回特区，而是去了纽约，“哈罗德，你知道哪个医学院或者是机构对阿兹海默症的研究比较超前的吗？”

“我很确定，你患阿兹海默症的几率非常低。我可以把我的体检报告拿给你看。”芬奇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翠斯塔的脑袋，不知道她现在又起了什么心，要研究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