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要去抓叶英的手腕,叶英一拂袖便要避开,但是他却震惊地发现对方的手从他的衣袖里穿过,他的一拂袖并没有甩开她的手,倒像是碰上一团空气一般虚无。叶英有些不敢相信,叶孟秋虽然冷落于他,不曾给他请夫子,但是往日他也是看书自学,论学识也不逊色他人分毫。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叶英原本是信的,但是此时此刻,明晃晃的事实就摆放在他的眼前,却是让他无法反驳分毫。
但是惊讶只是一瞬,很快,叶英便又恢复了淡然无波的神情。正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莫怕鬼敲门,他也不担心自己面前的是什么魑魅魍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九思,第三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你是谁?”
“唔……听那人所说的,我是你的弟子。”叶九思话音刚落,脑海中登时一阵清明,笑着道,“我想起来了,我名叶九思,取自君子九思之意,乃是你未来的亲传弟子,正阳门下。我本是黄昏日落之后随水而来的孤儿,被你捡了回来,后来便成了你的弟子。”
叶英抿了抿唇,想斥一句“胡言乱语”,但一想到方才之事,也不知晓如何反驳,只能抱着剑,听着叶九思的讲述。
叶九思语气平淡地讲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先是成了一朵花,又成了一缕孤魂。怕叶英不相信,便捡了几件事情跟他说了,见叶英有些迷茫,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好奇之色,方笑道:“不过我却是不太记得从前了,也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作何,居然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了过去。”
叶英也寻了处地坐下,听到叶九思谈及“死”字,垂了垂眸,淡淡道:“那在你来之前,我可还活着?”
叶九思不明所以,偏了偏头细细思考,点头道:“自然,师父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若是出了事,我应该会有印象。”承认了身份之后叶九思改口也快,顺理成章地喊上了“师父”,此二字一出口,便觉得分外熟悉顺口,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叶英轻嗯一声,却不开口,叶九思疑惑了半晌,才听他低声道:“我若在,你便不会死。”
一句话便砸碎了回忆了桎梏,无数画面纷扬而来,仿佛曾经也有一个男子,双眸轻阖,青丝成雪,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低低地许下一声承诺。
叶九思险些笑出声来,这世间竟当真有这样纯善正直的人,心若赤子,恬淡如莲。她一垂手,便碰到腰间的荷包,心神一动,便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蛋叉叔叔的糖葫芦,难得狡黠地将糖葫芦递到叶英的面前,笑得十里桃花艳艳,诱哄道:“来师父,徒儿请你吃糖葫芦。”
叶英:“……”孽徒!
叶英默默地看着叶九思笑得明媚灿烂的脸,却不伸手去接。他虽然不出山庄,但并不代表他见识差,这糖葫芦一旦接过便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俏皮话,大唐人士的最爱,门中的小弟子不知道被塞过多少次糖葫芦。眼前的女子既然是他的徒弟,怎么可以开师父的玩笑!
叶英虽未见过叶九思,但听她讲诉的一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早已有为人师的自觉。当即一甩袖,淡声叱道:“胡闹。”
叶九思心中倍感遗憾,只能收回糖葫芦自己啃了一口,她虽然不记得过去,但却是从六年前便陪伴在少年身边,将他视若至亲。叶英看不见她,孤孑一人,她也很是心疼怜惜,若是能从对方口中听见一句“最喜欢叶九思姐姐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不过叶九思也早知晓事不能成,遗憾有之,却也没觉得什么,咬着口中酸甜的糖葫芦,像是品着一段甜蜜却也酸涩的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许多温馨得几乎令人垂泪的回忆汹涌而来,令人心生柔软。叶九思想到叶英这孤寂的六年,便捡着一些故事说给他听,一桩桩一件件,说到趣处叶九思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故事里外冷内热宁和如水的师父和看似乖巧实则倔强的徒弟,仿佛活生生地站在流年岁月里,回忆不似砂砾,倒像是珍珠,光华内敛,透着柔润皎白的色泽。
“师父你把我当男孩子养大,二庄主和罗姨发现之时已经晚了,是以蹉跎至今徒儿也云英未嫁,反倒满心皆是无上剑道。不过徒儿觉得这样很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渐渐的徒儿长大了,师父的饮食起居都是徒儿一手打理的,师父喜食莲藕竹笋,不大爱吃油腻之物,徒儿当时候也是研究了许久才能做出符合师父胃口的菜肴,后来也习了女红。当时候二庄主还在师父跟前感叹道总算不用担心徒儿嫁不出去,师父你沉默了好几天没开口说话,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