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而过的暮风温柔却带着凉意,刚刚进了房间,叶九思便恍若未觉似的进了屋,掌灯点燃了灯火。叶英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客厅里,身后三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孩子也只能安静地等着屋中的灯火一一明亮了起来。
“跪下。”叶英轻轻一扣焰归,声音是沉凝的凉。
话应刚落,叶睿便抱起了叶曦退到了一边,而叶泽则一声不吭地走前几步,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叶泽虽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熊得没边了的那种,但也不是死犟着脸面不肯认错的孩子。之前父亲没有发作他,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而如今事情解决完了,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茬。叶泽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过分了,虽然不知晓在那个奇怪的黑色空间里发生了意外会怎样,但是看到自家惯来冷静从未红过脸的娘亲面容惨白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犯了大错了。
叶泽跪下后不吭声,叶英也不会特意去告诫他到底哪里犯了错,只是拂袖而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进了房间,就看到叶九思抱着衣服有些失神,见他进来,便扯出一个有些难过的笑容,没有说话。叶英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叶九思不好受,毕竟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虽然最后没有什么事……但是,万一呢?万一叶泽被传送出去的地方是不同的时间轴,是百年以前或者是十年之后?他们要怎样才能找到叶泽?更甚者,倘若叶泽在空间风暴和夹层里失了性命,他们又要怎么救回自己的孩子?
爱之深,责之切,以往叶睿调皮捣蛋,见他年纪小,他们教训过后便也算了,但是这一次,叶泽的确应该学会收敛。
“你也累了一天了,别多想,快休息吧。”叶英轻抚着妻子疲惫的眉眼,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心和发上,轻柔的,仿佛温和的安慰,“别理他了,让他跪着,否则这性子将来要是真的走到江湖上,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叶英的声音从轻叹变成了低语,他靠得极近,近到耳朵边缘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叶九思因为骤然紧绷又松懈下来而倍感疲惫的心也微微舒缓,感受着叶英的气息,和他衣袂上有些清冽的冷香,就如同寻找到可以依靠的港湾一般,安心而又宁静。
叶九思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是此时面对的是叶英,在这样闻言软语的安慰之下,竟也隐隐泛起了一丝委屈。想了想,她整个人都埋进了叶英的怀里,蹭了又蹭,嘟嘟囔囔地撒娇道:“孩子不打不听话,师父你打他!我绝对不心疼!今天真是气死我了。”
叶英正容色淡淡地抱着在自己怀里蹭得头发乱翘的妻子,一听这话险些被“师父”这个称呼给梗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叶九思还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个坚强又镇定的女子,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外露地撒娇过了,叶英一时间有些无措,只能拍着她的背表示安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叶英是个认真又较真的人,思考了半晌,才斟酌着道:“今天太晚了,不如明天再打如何?”
叶九思:“……”师父你认真的吗?
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做出打孩子这种事情,只是叶泽第二天就被叶英以考验功课为由给拖下了场,好一顿训。之后又被罚三天不允许见娘亲,甚至叶九思都不跟他们一起吃饭,理由是“娘亲被你伤透了心”,结果不到三天,叶泽就丢盔弃甲,抱着叶英的腿泣不成声,恨不得将自己塞回母亲的肚子里再造重塑。
只是再怎么哭再怎么忏悔,说不见就是不见,叶英当初拿来惩戒叶九思的招数拿来用在叶泽身上同样有效。三天之后,早就被自己的愧疚心折磨得分外憔悴的叶泽抱着自家娘亲哭得满面泪水,指天跺地发誓自己再也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也绝对不会再惹娘亲伤心了。叶九思虽然很欣慰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但是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如此的,不免有些发憷,轻叹着温声安慰了叶泽几句,也算是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了。
从疑似“大庄主夫人”和“小庄主们”出现的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但是整个藏剑山庄仍然沉浸在一种仿佛被压抑过后的兴奋里,就如同平静海面之下汹涌的暗潮。即便明面上没人多说什么,但是私底下一个个都恨不得去找隐元会的人将大庄主夫人的祖宗十八代给扒拉得干干净净。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藏剑山庄众多从小修习君子之艺的弟子也能分分钟提笔绘丹青,将叶九思的容貌画下个七八成相似来。不但形似还力求神似,画上那清妍明媚的女子莞尔一笑,便是一阵清风拂面般的温柔,单从画技上来看完全可以突显出藏剑山庄的豪门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