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被这咄咄逼人的姑娘骂得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姑娘给骇住了,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两年前她便能不顾藏剑和武当之谊,将我的脸面尊严丢地上踩,如今她成了废人了,倒要反过来叫我体谅她?”

宋青书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妥,藏剑七姑娘丹田被废,暗地里幸灾乐祸也就算了,真的端到明面上来说,可就真的是要结仇了。

果不其然,木舒敛了唇角淡淡的笑意,神情微黯,可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朱七七就气得原地爆炸了。

“废人!谁是废人了啊?!平民百姓那么多,你见谁不能习武就是废人了啊?!你能习武你就高人一等了吗?!我告诉你——”朱七七跳起来指着宋青书的鼻子,气得脸蛋涨红,大声道,“她武功被废却还能活着面对你的冷嘲热讽,她就比你强千倍万倍了!”

“至少她努力活下来了啊——!”

宋青书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扪心自问,倘若他有一天武功被废,筋脉俱断,天不假年,他还能这么从容自如的面对他人的嘲笑而不动怒吗?

而跑到一个人生早已足够悲惨的女孩儿面前耀武扬威,这是何等可恶可憎的事情?如今为了一时之气,他竟也枉做小人了。

“我……”宋青书是想要道歉的,但是在曾经的老对头面前,他却仍然觉得有些拉不下脸。等他发现自己心底的这股郁气时,又不由得有几分自嘲地想,连道歉都舍不下脸面来,更何谈在武功被废后去面对一切的蔑视与异样的眼光?

木舒费力地抱住了上蹿下跳的白衣小仙女,上手就是一通娴熟无比的顺毛安抚。

等到小姑娘冷静下来了,木舒才回过头看着面色懊恼的少年,心想,对方其实也没有坏的那么彻底,不过少年脾气罢了。

想到宋青书日后的人生,木舒便生出几分不忍心来,倘若这个少年能看开一点,不要那么执着于自己的骄傲,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局呢?心里这般想着,木舒忍不住开口道:“宋少侠,你的能力和成就一定要别人认可吗?”

宋青书不明所以,木舒却自顾自地说道:“曾经听他人说过,剑心犹在,何惧世间一切风雨险阻?修剑修心,我放下了剑,我却还有一颗剑心,所以我并不觉得武功被废是件丢脸的事情。天灾人祸并不是我能够预料或者是阻止的,但是在这条路上始终会让你有一个选择,是面对还是逃避。我不过是不能持剑了,但是剑教会我的一切不还在吗?”

木舒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早就习惯了熬心灵鸡汤的她很快又接着道:“我不能习武了,但我还是叶木舒,我还是我爹的女儿,还是哥哥的妹妹,还是藏剑山庄七小姐。”

“倘若失去了武功,宋青书就不是宋青书了吗?”

木舒说完后见对方不语,便告了个罪,径自牵起小仙女的手,两人腻腻歪歪地走远了。

而宋青书则整个人木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被嘴炮糊了一脸回不过神来,还是被忽悠得脑袋都只剩浆糊了,居然一脸若有所思的待在原地。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带着一脸似懂非懂怅然若失的神情,低着头默默地走了。

都说每一个作者都是天大的忽悠,但是想要真正直戳人心,还是有难度的。毕竟大道理谁都明白,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木舒只是想着宋青书日后的人生,提前一步强行给他套了个枷锁,将来他要走上歧途之前哪怕能有一瞬间回想起今日的话语,那也足够了。

世界上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啊!

木舒不知道的是,距离她们不远的拐角处,自家出了名的熊哥哥叶炜正趴在墙上一脸欣慰到恨不得老泪纵横的地步。而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以及温润如玉的花满楼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拉着客人躲起来听墙角的熊哥哥,花满楼笑得非常尴尬。

而叶三庄主曾经手贱导致武功被废炜自觉地自家小妹口中的人就是自个儿,顿时觉得非常骄傲。

三庄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试图跳河自尽的事情了?

怜爱地抚了抚三庄主的熊头。

虽说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但是花满楼仍然笑得风光霁月般的美好,欣然地道:“七七和叶小姐真可爱,这份觉悟和勇气真是令人心生钦佩呢。”

西门吹雪冷着俊逸眉眼,仍然是高山深雪般凛然的姿态,却罕见地没有对此表示不屑。

甚至于,向来心如冰雪的他心中也难免带了几分浅浅的好奇。

如水的时光岁月是何等的神奇,竟真的能将曾经那样不堪的人磋磨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