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心中的酸楚倾斜而出,她嗓音微微嘶哑,几乎竭嘶底里地道:“我能背负的,为什么要撇给他人?!”
“我不怕苦,不怕痛,也不怕累!我只怕我短暂的一辈子留给你们的不是幸福,而是我如今背负的所有!”
“唐无乐!”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哭得那样狼狈,腰板却挺得笔直,似雪地青松,带着宁折不屈的傲然坚毅。她那双被泪水洗涤得越发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清丽姣好的眉眼都显出石碑一般僵硬的肃穆。
“人的一生,不幸总是多过于幸运的,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幸运了,有疼爱我的兄长,有宽和的父亲,有优越的家世,我的生命只是短暂,却并非不幸福!虽然总有一些遗憾无法弥补,但是——”她几乎哽咽得泣不成声,只能微微偏首,以肩膀蹭去脸颊上的泪水,低低地道,“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能遇见你,已经是幸事一件。已经够了,我想要的,都已经拥有了。”
亲情,友情,爱情——寻常人一辈子或许都不能完全得到的东西,她都拥有了,那还有什么好不甘心,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如果说无法长相厮守的爱情是一种遗憾,但是人生在世,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那是正常的事情。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是需要谢天谢地的事情。甚至于人的一生能够遇见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那就已经非常幸运了,再强求太多,可是要折了福分的。
似乎两人的争执和木舒过度起伏的心绪惊扰到了无月,小小的男婴抿了抿唇,细声细气的抽噎了起来。
木舒有些惊慌地低下头,鬓边的青丝狼狈地垂下,柔软的落在襁褓之上,被男婴软乎乎的小手攥住。木舒再次用力抽回手,唐无乐却自己松了手,她立时抬起手腕微红的手抱紧襁褓,轻轻晃悠地哄道:“……乖,不哭,不哭……”
——也不知晓是在劝孩子别哭,还是在劝自己莫哭。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孩子软嫩的脸蛋,指尖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哪怕带着御寒晶链,都觉得那么的冷,那么的凉。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指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忽然伸出,握住了她颤抖不已的手指。
木舒猛地抬起头,却看到唐无乐站在她的身前,离得极近,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酝酿着一片莫测诡谲的邪意。
“我劝不动你,你也劝不动我。”他这般说道,“你能知足,我却不能,我想要的,我没有得到,所以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就算想死,我也不会允许的。”
第六十四章 天要亡我
唐无乐将木舒送到西门家门下的合芳斋之后,就带着江小鱼离开了。
只是他离开前的那个眼神让木舒有些心惊肉跳, 以至于过了许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先前一番剖心之言似乎没让他放弃, 还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一般。木舒越想越头疼, 于是老毛病又犯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丢一边去了, 麻烦店家准备些婴孩儿能喝的奶水,顺便询问了一下西门吹雪和朱七七如今身在何处。
虽然说计划都安排下去了,能做的也都做了, 如今也只剩等待而已。但是事关好友朱七七, 木舒难免会担忧事态有变, 或是何处尚存遗漏。祭出西门吹雪给她的玉牌,立刻便有人给她准备车马, 甚至还很贴心地给小无月准备了奶娘。
木舒也觉得自己这个年纪抱着一个婴儿总有种画风不太对的即视感, 对于合芳斋居然能这么快速地找到奶娘表示了十二万分的震惊之后, 就将小无月转交给了奶娘。也好在小无月是个很安静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晓是天性还是母亲怀他的时候担惊受怕惯了,性子过度沉静。这让木舒难免想到上辈子看过的一些孕期小知识, 有些担忧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因为母亲的原因而得了抑郁症。
比如她家大哥, 她一直觉得叶英童年时期沉默寡言爱玩头脑风暴, 根本就是叶孟秋忙着建设藏剑山庄而无暇顾及他们母子的原因。
木舒赶到另一处合芳斋时, 本是做好了要被西门吹雪和朱七七秀一脸恩爱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踏进了院子,却忽而惊觉气氛过度的凝重可怕。木舒看着趴在石桌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朱七七,还有坐在一边抱着剑面如寒冰的西门吹雪, 突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哦,也不,也可能来的正是时候。
木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真是操碎了心。她一边快步朝着两人走去,一边扬起声音,用略显欢快调侃的语气试图将气氛舒缓下来,道:“怎么了怎么?七七怎么又哭了?谁惹你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