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和一点红十分相似的女子,冷酷、骄傲、重情重义,甚至坚韧到狂风摧折也磨不掉她的棱角。

“一点红大人不妨同那姑娘叙叙话,她或许是愿意对大人倾诉的。”木舒展颜浅笑,语气平和温润地说道。

那个亲手毁掉自己容颜的女子,那个因为石观音的忌惮而砍掉自己右手手腕的女子,却会因为一点红轻描淡写的“你不丑,你很美”六个字而动容。这两个骄傲的人最终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一只手,却仍然宛如孤狼一般前行,甚至傲然地留书给楚留香,称楚留香若是日后有难,定然前来救他。同样孤冷的两人,最终却走到了一起,约莫也是一场太过于巧合的缘分吧。

木舒走出六扇门时,西门吹雪和朱七七已经在外面等了。朱七七挽着发,拢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远远看去只觉得眉眼宛然,艳丽如红梅傲雪凌霜。西门吹雪仍然是怪癖般的坚持着那一身白色的长衣广袖,仗着内功深厚这般穿着,飘逸是真飘逸,看着也是真心让人觉得冷。也不知晓是谁给他披了一件雪色的狐裘,冷淡的态度盖不住如画般的修眉俊目,倒是显出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雅致。

“雪下大了,春天来临之前,要尽快赶回万梅山庄了。”温暖宽敞的马车之内,木舒接过朱七七递来的暖炉,驱尽了满身冷冽的气息,才温柔地抱起榻上不停朝她伸手的小娃娃,“好不容易拖延了时间,只要回到万梅山庄,石观音便也不足以为虑了吧。”

“嗯。”西门吹雪将烧着无烟银骨炭的火盆朝着木舒推了推,倒是没解开那在他看来无比可笑的狐裘,只是冷着眉眼平淡地道,“收到消息,石观音的确是去寻了王云梦,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王云梦如今武功较之过去本就愈加可怕,更擅毒,怕是讨不得好。”

王云梦不是邀月,邀月此人邪性,却并不算大奸大恶之徒,王云梦却是十数年前就恶名昭彰的女魔头,风华绝代,阴毒入骨。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世间一切风雅之事她都耳熟能详,信手拈来。王云梦若是遇见了石观音,可不会像邀月一样只是一掌了事,她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个与她旗鼓相当的绝世美人折辱致死——巧的是,石观音定然也是如此想法。

“白飞飞被一个叫沈浪的少年人救走了,侠义榜上名列前茅,九州王沈天君之后。”西门吹雪也知晓朱七七更在意的是白飞飞的生死,虽然对幽灵宫宫主无甚好感,西门吹雪也如实相告,“已经留了口信,若她有难,定然会安置好她的。”

西门吹雪不觉得幽灵宫宫主会落魄到需要他去救的地步,但还是这般吩咐了。原以为朱七七还是要闹,毕竟她曾经承诺过要对白飞飞好,但是没想到朱七七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好,我信你的”便不再多言,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西门吹雪下意识地瞥了木舒一眼,木舒却当做没看见,只是低着头陪小无月对手指玩耍,他便也只能作罢。

如此,木舒也只能抱着小无月叹息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感情需要的是彼此的维系而不是一方的努力,否则再深的感情也迟早要被燃烧殆尽。哪怕木舒知晓西门吹雪此人不会被皮相所缚,真的宠溺一个女子一生也并非难事。但是呵护与体贴是他的事,无法坐视朱七七被蒙在鼓里一直傻下去是她的事。

不过是作为好友的一份心意罢了,不管是对西门吹雪,还是对朱七七。

小无月年纪太小,还没长牙齿,浑身奶香的小家伙就喜欢抱着别人的手指啃来啃去,绵软乖巧,可爱得不行。长途车马劳顿对于木舒来说是一件难熬的事情,木舒随手揉了揉朱七七的脑袋,婉拒了西门吹雪下棋的邀约,抱着小无月去隔间的床榻上小憩了。

这段时间以来,遇见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当真是有些累了。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写书了,难得的是那聒噪的系统竟然也没有催她。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历过更多的事,遇见更多的人,欣赏过更美的风景,她的心也沉淀了下来,一些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阅历的增长而获得了升华,或许她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呢。

木舒没有想过,睁开眼睛之时会看见什么。

推开隔间的纱门,惯来思绪清晰通透的少女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直到那人听见动静,偏首朝她望来,她才如梦初醒,难以抑制住惊喜地喊了一声:“大哥!”

金衣轻甲的男子端庄正坐,暮雪般的白发挽冠高束,眉眼清俊不过弱冠年华,唯有眉宇之间模糊年龄界限的清微淡远,才隐隐提醒着众人他真实的年龄。说来也是有趣,叶英和西门景云是世交挚友,可身为叶英妹妹的木舒,却和西门景云的儿子西门吹雪成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