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白昼来到帝京城下的时候,还是被这座雄城震撼到了。眺望帝京城和站在帝京城的城墙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前者更能凸显帝京城的雄伟,而后者却能让人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此时张白昼就是如此心情。
抬头望去,巍巍城墙遮住了半边天慕,可供六马并行而不显拥挤的城头将蓝蓝的天幕挤压成窄窄的一线。然后左右望去,长长的城墙竟是看不到边际,根本望不到拐角处在哪。
这样一座城,巍巍然,煌煌然,代替了曾经的西京、龙门府、朝阳府、金陵府,成为天下第一大城,人间最为繁华所在,沉默无言地立于天地之间。
这便是帝京城。
虽然张白昼生在帝京城,长在帝京城,但他很少离开帝京城,身在山中,不知此山真面目。待到他离开帝京的时候,只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目光望向前方,而忽略了身后的帝京。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得以好好看一看这座雄城。
这是过去六年时间中,让李玄都为之心心念念的地方,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张白昼有一种冲动,大喊一声:“帝京,我回来了!”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他不是李玄都,暂时还没有资格向帝京以及帝京城中的人宣告什么,所以他低下了眉眼,混在人流中,默默地向城门走去。
作为天下第一雄城,帝京有九座城门,每座城门都有专门的守城甲士,负责查验进城之人的随身物品和路引。
大魏实行里保甲制,以一百十户为一里,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长,余百户为十甲。甲凡十人。岁役里长一人,甲首一人。大魏律法规定,农业者不出一里之间,朝出暮入,作息之道相互知。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衙门颁发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的证明。
其实路引和各地钞关是一体的制度,不过都对士绅例外。何谓士绅?就是有功名在身之人,秀才、举人、进士、官员。张白昼早有准备,他的身份是个秀才,不仅不需要路引,过钞关不必交钱,而且还能负剑游学,这都是朝廷许可的,所以当他来到守门甲士面前出示了身份证明之后,甲士们并没有为难他,很痛快地放行。
毕竟是帝京,权贵满地走,一个小小的秀才算不得什么,没必要过多关注。而且朝廷也不管制刀剑,只是管制弓弩和甲胄,私藏弓弩和甲胄者,等同谋反。
这些年来,张白昼习惯了山上的清净生活,当他穿过长长的城门洞进到城中的时候,竟是有些不大适应。
帝京城中,无一处不热闹,哪怕外面的世界饿殍遍野,可帝京城中还不至于如此,如果仅看帝京城,大约是看不出亡国之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