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邢岫烟淡淡道,“贾传胪年纪轻轻就高中了,倒是难得。如今是在翰林院办差吗?”

贾环道:“微臣得蒙圣恩,现居翰林院编修。”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做人到了这一步,天花板有多高,还是要看格局,都说一个人的格局决定一个人的成就,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的未来世界就是什么样的。翰林院从不缺编修和庶吉士,但能成为名臣的也屈指可数,不要寒窗苦读却终成禄蠹。本朝不缺禄蠹之辈,你不必来凑这热闹。”

邢岫烟暗想:你若对我或者说对徒元义无用,那么就是对大周无用,就别怪我无情了,躺着当地主统治阶级享受富贵,还轮不到你,那是贾宝玉的权利。看你今生现在还年幼,连身量都未足,本宫且先看看。

贾环却不知邢岫烟未尽之语,只理解了她说出口的,听着倒是鼓励之语。贾环不过凡人,心中也不由得一酸,没有想过今生再见她,更没有想到今生再见她时,她竟如此看得开。

但想两人前生恩怨,对贾环来说是没有百年的,但重新为人,心境自是有变。

两人曾经也有一段时间惺惺相惜,对于实际工作生活的事务会有探讨,对于更深层次的三观学问也有交流,贾环倒是知道,这方面华珍珠就差远了。辛秀妍在这方面更像男人,但她比男人更纯粹,没有男人那么狠、没有男人那么强的功利欲。

而华珍珠就是纯粹的小女人,关心着化妆品、包包、香水、那个女同事又矫情了、谁又谄媚了、谁背后说了谁的坏话等等。只有谈过恋爱,他才知道他生活中更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婆。

但是穿越了之后,在一个古代社会,他又看到“女人”是可以替代的、可以不唯一的,所以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倒是一个思想和他同样高度的曾经灵魂上的男人婆,让他忽视不了,虽然这已不是爱情。

时移事易是亘古的规律。

这是现代男人心理的现实,一心想着穿越后去无条件宠爱一个女人的穿越男是很难存在,不然且看“七点男”。

贾环有贾环的活法,华珍珠也要在古代找到自己的价值赖以为生,现代时比较平等地在一起是因为缘,而古代时换一种关系合作也是缘。而又要什么样的缘才能修得相爱相知相和相敬,不为现实困难或诱惑有所改变、永不分离?总不是他和辛秀妍,也不是他和华珍珠。

贾环这番复杂心思却也是片刻间的事,压下心酸和感慨,拱手道:“微臣谢娘娘提点。”

邢岫烟却不再追究了,却看向黛玉和苏馥儿,说:“刚才姐姐和二妹笑得好生欢快,却是什么事来着?”

黛玉这才仗着一张利索的嘴说了刚才贾琏的笑语,邢岫烟不由笑道:“表哥这当长兄的不多疼疼妹妹们,怎么好意思想着这个?”

贾琏也难得像贾宝玉一样可以在妹妹们跟前亲近,更别说此时能见贵妃娘娘了。因为徒元义越来越娇纵她,她的规矩也就越松。

贾环不由偷看邢岫烟,他一番感慨后,却又好奇她如今过得如何。但见她自比前生年少,颊如明月生光,眸如秋水含波,眉宇朗朗,清贵风流,不可方物。便是站在绛珠仙子身旁也丝毫不会被夺了光彩。贾环不禁有几分自惭形晦。

贾琏陪笑道:“微臣堂弟宝玉曾说天地的灵气集于女儿,我等男子不过浊物,微臣有时一想,宝玉说得极对。林妹妹、慧表妹、苏妹妹还有娘娘您都是何等出色的人,亲戚家的兄弟姐妹,可不就我等男儿差了去?微臣这做哥哥的当然只有指望妹妹们过了。便是林妹妹她们都不管微臣了,娘娘可得可怜微臣生得愚笨,是最不成材的。”

邢岫烟不禁也哧一声笑,说:“琏二表哥,你这嘴是跟凤姐姐学的吧。你们夫妻俩还是去骗骗林妹妹这心软之人的吧,可骗不了本宫。”

贾琏又唉哟叹一声,说:“微臣哪敢欺君哟!”

黛、馥二人又笑了一会儿,贾琏也知他虽是表兄也到底是外男,便是嬷嬷们均在场,不宜久呆。

贾琏因道:“微臣来见林妹妹,到是在外头买了些姑娘家玩的东西,娘娘和妹妹们若不嫌弃,偶尔赏玩,打发时间也好。”

贾琏却是不知小黛玉总会被自己婆婆带出门去的,才会有这番心思。

邢岫烟不点破,黛玉自也不会说明。

黛玉谢了,贾琏携贾环跪安退出花厅。

邢岫烟微着贾氏兄弟背影消失,心中微有所念,终又抛却,想到来此的主题。

邢岫烟让她们坐下来说话,黛、馥二人谢过在下首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