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抚摸竹简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这上面的名字,看似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但这些人背后却代表着整个士族的利益。如若杀人偿命,杀多少人才够?”
秦轲不服气道:“谁参与了这件事情,谁就杀头呗。这不是很明了的吗?九爷被杀了,油铺里的人也死了,更不要说被淹了田的百姓,是士族就能逍遥法外了?”
“士族固然不能逍遥法外,但法之所存,依附于国家,依附于这庙堂。我若是轻易地举刀就杀,无异于与士族宣战。荆吴若是陷入内斗,唐国沧海墨家必然不会作壁上观,他们也会伺机观察,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他们都会张开爪牙,从荆吴富庶之地撕下一块肉来。到时候受苦的,也还是百姓。”诸葛宛陵低沉道,“如若这样,杀还是不杀?”
第七十六章 可杀
秦轲不懂这些,但却能听出其中的严峻,想了想,道:“那就不用这些士族的人?”
诸葛宛陵笑了笑,道:“十年寒窗苦读的寒门士子一朝入庙堂之中,可这其中又有几人是真心怀天下?只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一扫往日之贫困罢了。这样的人,跟士族之间有勾结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若是抛开士族的人不用,我又应该用什么人?荆吴上上下下都需要人去治理,从一郡一县到一州一国,都需要大量的人,我不用士族,难道用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就连写自己名字都费劲的贫民百姓么?”
“这上面的名字,我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哪些人。但还不是时候。”诸葛宛陵低下头,轻声说话,仿佛自言自语,“不是时候。”
秦轲呆呆地坐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说出什么不同的意见。说到底,他对于治国,也只有书上那点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的东西,有句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对,他只不过是个外来人,怎么可能知道诸葛宛陵做事情的道理?
他心里自嘲,低着头,也就没有说话,这么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在闹变扭的孩子。
诸葛宛陵看着他的样子,眼神之中却流露出几分温柔,宛如一个长辈对自己的子侄那般关怀:“你来荆吴,想必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入了荆吴又经历这些本不该经历的事情,该是我的不对。”
他抬头,对殿门外那贴着耳朵拼命想要听清什么的阿布道:“阿布。进来吧。”
阿布正抓耳挠腮着,这殿门的隔音效果确实不错,虽然说隔墙有耳,但他的耳朵实在没有秦轲那般灵敏,就更不要说听清里面的话语了。
而诸葛宛陵抬高了声音,他终于听清了这样一句话,知道自己偷听的举动已经完全被诸葛宛陵发现,顿时,他手足无措地推了门,一下子从殿门外摔倒进来。
“哎哟。”阿布低低地呼了一声,却顾不得这一下摔的疼痛,着急忙慌地从高高门槛上爬了起来,一路小跑到诸葛宛陵的面前,红着脸拱手道,“先生喊我?”
“带秦……阿轲去学堂洗洗吧,告诉吴先生,让他安排好住宿。”
阿布眼睛一亮:“阿轲以后要跟我一起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