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道中落,一生心血化为乌有,他的父亲难以排解心中郁结,在大牢之中就已经一病不起,现在整日只能躺在床榻之上,望着黑乎乎的床顶苟延残喘。
张明琦这一次接了上面调拨的军令,跟在高长恭的船后晚了半天出发,临走前,他用身上仅剩的一些钱,找了一位还算信得过的老仆人,照顾老父的日常起居。
结果那位看起来憨厚的老仆人领了定钱之后,第二天就不见了身影。
要不是邻里间还是有着几位好心人,愿意轮流帮着照顾,只怕他真是没法放心随军出发。
他跪在父亲的床前,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立誓一般说道:“爹,儿迟早有一天会拿回属于咱家的东西。”
或许这句话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可他如果不给自己留下这一份念想,怎能强迫自己在那些势力眼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怎能毅然舍掉自己曾自以为是的“张公子”身份?又怎能,在这残酷冷血的人世间继续摸爬滚打下去??
可到了邬县之后,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份卑微的信心,轰然坍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迟来的歉疚
“二十三个。早上刚刚又有几个重症送进乔姑娘的帐篷里了,但……”
张明琦的声音有些沉重,没有说完这句话,但他知道阿布必然明白他的留白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因为身上的牛皮甲胄太紧了一些,毕竟以前的他是根本不会做这种粗野的着装的,那时候的他,喜欢的是丝绸的衣服,摸上去,就好像建邺城邀月楼姑娘的皮肤那么光滑。
他用力地拽了拽,但仍然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按照乔姑娘的新方子熬药,可重病人还是有增无减,各营的病人情绪都不太稳定,他们都骂乔姑娘是个庸医,有些人甚至不肯喝药。”
他看向那正在累积的柴堆,那些尸体被一具一具地送进柴堆中,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父亲和那些人造的孽。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此富庶之荆吴,竟然还会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可当他真正亲眼看见那些住在大棚里相互依偎睡去的灾民的时候,真正地感觉到了天雷轰顶的感觉。
这些满身骚臭衣衫的褴褛的灾民们,他们就连一日饱饭都不可得,更不要说是一张柔软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