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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幽暗中有人唤了她一声:“驴哥儿。”

她扭头看去却见是李大娘,而跟在李大娘的身边的是夏纪娘。俩人并没有打灯笼,不过常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起床干活,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幽暗。

“鹿哥儿可好些了?”李大娘问道。

“已经好了。”张鹤笑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谢,“对了,还没谢谢大娘帮我看着田里的瓜苗呢!”

她无暇打理农田的两日里李大娘倒是有心帮衬她一下,可李大娘自己的农务都忙不过来,也只能在闲暇的时候帮她注意一下别让霜把瓜苗给打坏了。

“我没帮上什么忙,不用谢。”李大娘道。

张鹤的其中几十亩水田便在大路边上,一直延续至蜿蜒的清河边,所以算得上是这村里最好的田之一。住在这清河村中部的几户人家到田里去,几乎都会经过张鹤的田。

李大娘轻车熟路地在田埂上走着,夏纪娘跟在她的后面,走得却有些小心翼翼。忽然,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歪了下来,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在田里摔倒,被泥巴弄脏了衣裳不算什么,可是若是摔伤了腰骨,那可不得了。在她身后的张鹤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的手和腰:“小心。”

灯笼“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被烛火迅速燃烧掉了,那一瞬的昼亮将两道重合的身影放大了来。

脚边的灯笼已经被水浸湿而灭了,周围一下子便又陷入了幽暗当中。夏纪娘的心“噗通”、“噗通”地直跳,可是她却感觉到了除了自己的心跳,还有别的心在跳动。稍微冷静下来,她便感觉到那是身后之人的心跳……

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靠在了身后之人的身上,腰被人搂着,左手臂则被人扶着,她的脸猛地红了。

李大娘似乎走了很远才意识到夏纪娘没有跟上她,回过头去,只见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在几丈远的地方。她唤道:“纪娘、驴哥儿?”

夏纪娘像是被蛰了一般挣脱开来,又稳住身子,急急地回道:“我在。”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干脆什么也不想,逃似的快步朝李大娘走去。

软软的身子所遗留的触感在夏纪娘离去后才渐渐地消失,张鹤也回过神来,心虚地笑了笑。她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在夏纪娘倒在她的身上时,她的脑子瞬间便想到了“软玉温香”一词,在夏纪娘离去后,她竟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了,我刚才好似听见了叫声?”李大娘又问。

“没事,我方才脚滑,踩进了田里了。”夏纪娘半真半假地说道。她刚才的确是脚滑,不过是差点踩进了沟里和摔倒。

“哦,没事就好。”李大娘又问张鹤,“驴哥儿,你怎么不打灯笼了?”

“哦,风太大,吹灭了。我如今已经适应了,不打灯笼也无事。”张鹤回答。殊不知没了灯笼,她便什么也干不了。她有一点近视,打着灯笼看东西都有些模糊,更别提没了灯笼。

李大娘也没多想,见夏纪娘跟上来了便继续走,张鹤的田一下子便到了,她家的田离得远,自然不耽搁时辰了。

昼夜的争斗激烈而无声无息,天空的幽蓝渐渐地褪成灰蓝,天空也灰蒙蒙地亮了。

广袤的田野上,身影渐渐地多了起来。不过仔细一算,却是妇人的身影较多。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现如今不是农忙时期,还因为此时正值每年春季朝廷征夫役的时候。凡城乡有一丁也就是一个二十岁成年男子的家庭,便得出一人去服差役,为期一个多月。不服差役的也行,但是却得交纳“免役钱”。

夏纪娘家便是无人去服差役,交纳了不少免役钱。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有些委屈。

夏纪娘的二叔父和三叔父从不愿意去服差役,以往为了节省开支和为了给她攒嫁妆,都是她爹夏大去服差役的。可是夏老翁那一病,她的嫁妆打水漂了不说,夏大为了照顾夏老翁也抽不开身去服差役。夏二和夏三便死皮赖脸说:“大哥你无法去服差役了,那自然得把这‘免役钱’给交了吧!”

夏大软弱和无奈之下,只能这么办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夏纪娘的娘夏崔氏才恼羞成怒,让夏纪娘来李大娘这儿帮忙的。夏大知道妻女委屈,便没阻挠她过来。

夏纪娘没敢让李大娘知道这事,否则按照李大娘的脾性,怕是要上门去骂夏二和夏三了。她算了一下,再过些日子,那些去服差役的人也该回来了。

忙到破晓时分,此时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晨曦柔和地照在广袤的田野上,晨雾渐渐散去,枝叶上的晨露也慢慢蒸发。

夏纪娘从李大娘家的田回来,经过张鹤的田地时,她看见张鹤的身影在那三十亩在风中摇摆的瓜苗中忙碌着,心道:“这苗长得似乎挺好的,别家种的要么被虫咬了,要么便是枯萎了,可是张家的这些苗青葱嫩绿,长势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