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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鸣雷立了半晌,忽然道:“今晚真是个好天啊,月黑风高,江声不断。记得纵横万里,仗金戈铁马,唯我称雄。”

他话中后几句正是郑司楚那回在酒楼上听到的宣鸣雷所唱的《一萼红》中数句。听他这般说来,郑司楚再无疑虑。宣鸣雷岂止是认出来了,分明就是告诉自己,他已知道自己就是郑司楚。只是,郑司楚仍然不知道宣鸣雷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还想再戏弄自己一番?他闭着嘴,一声不吭,双手却已暗自握紧了拳头。

宣鸣雷是个水军军官,看样子,本领亦不会太弱,却不知能不能无声无息地杀了他。只是他那两个亲随就在不远处,只要他叫一声,那两人又会过来。何况,听他们口气,还有不少士兵就在不远处。虽然郑司楚不知道在这个偏僻地方怎么会驻扎这许多士兵,难道他们就住在江边这些破屋中吗?但声张起来,肯定不会是件好事,因此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直不曾出手。

从江上,又吹过了一阵风。两人还是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郑司楚却觉得背上已有点湿了。那是冷汗。他觉得自己已仿佛站了许久,但也清楚这只是个错觉,其实只过了短短一刻而已。慢慢地,他终于打定了主意,一脚极慢地向地上踩去。只消再过片刻,他便能一跃而起,一拳打向宣鸣雷的面门。

就在这时,宣鸣雷忽然低声道:“现在他们已听不到我们的话了,你说轻点吧,郑兄。”

第七章 瞒天过海

到了此时,郑司楚也不能再装模作样了。他低声道:“宣将军。”

宣鸣雷的眼里闪动了两下,带着点微微的嘲弄,“郑兄真是见外。我称你为兄,你却视我为外人。”

郑司楚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好。现在自己是大统制亲自下令要捉拿的要犯,而宣鸣雷是奉命捉拿自己的军官,他却仿佛在跟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在寒暄一般。

他到底想做什么?饶是郑司楚熟读兵书,自认足智多谋,也实在想不通宣鸣雷的用意。而此时宣鸣雷又笑了笑道:“郑兄,原本该请你去一块儿吃点烤鱼,喝点酒的,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想来,令尊大人也在附近吧?”

郑司楚心头猛地一跳。宣鸣雷难道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到父亲的下落吗?可是,他真有此心的话,为什么要把那两个亲兵支开?郑司楚还不曾开口,宣鸣雷已经又笑了笑道:“本应留兄一聚,不过显然不是时候,后会有期了,郑兄保重。若是有缘,我们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说完,便向后走了几步。暮色沉沉,宣鸣雷就如同沉没在无边的暮色中一般,一下消失不见。郑司楚不敢相信他就这般走了,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还沉浸在一种马上会遭一群执刀仗剑之人包围的错觉中。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宣鸣雷真的走了。没有声张,也没有说为什么。

郑司楚仍是茫然不知所措。与宣鸣雷不过一面之缘,自己也仅仅是给他付了点酒账和赔偿罢了。如果说这么一点恩惠就足以让他放过自己,他说什么都不敢相信。那么宣鸣雷究竟在想什么?

他心中不住忖度,眼睛却仍看着那间旧屋的方向。黑暗中,突然有一点微光划了两个圈,正是父亲先前商议好的记号。

父亲没有事,可是郑司楚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宣鸣雷会是在施引蛇出洞之计吗?他仍然不敢断定。可是宣鸣雷若真有此心,他完全可以动手了。父亲在那边,也根本无路可逃。他正在忐忑,耳边却听得铮铮几响,风中传来了几声琵琶。虽然零碎不全,但听得出来,正是那曲《一萼红》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