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书心底终于升起了绝望。这不是怯敌,而是双方根本不可能匹敌的力量差距。如果不是因为阵营中四处都遍布的桐油,东平水军结成的这个坚阵其实牢不可破。外围雪级战舰游击,当中诸舰可以大炮还击,文武二曲虽然庞大,一样要无功而返,反而迟早会被击沉。但现在东平水军已浸在了油海里,情形岌岌可危,不论是谁,都无法挽回这败局了。
傅雁书看着文曲和武曲庞大的船身逼近,立在甲板上动也不动。这时一个传令兵上前道:“傅将军,邓帅有令,命诸舰立刻展开,以避其锋芒。”
闪开的结果,自己是可以逃生,但敌军一突入,后面的大阵就马上就要陷入火海。傅雁书回头看了看,眼里流下了两行泪水。
老师,非战之罪。
他想着。自己已想尽了办法,也几乎把每一步都防到了,可最终,仍然还是失败。其中固然是那郑司楚的能力,但若非今天这种大风天气,乌云遮日,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虽然现在火尚未燃起,但在傅雁书眼中,那场冲霄之火已在燃烧。
烧在了他的心里。
这一败已无法避免,但一定要将老师解救出去。傅雁书知道,以老师的“水军第一名将”之号,他肯定是要和战舰共存亡,不肯退却的。他道:“号令诸舰,立即退却。”
他刚发下令去,文曲和武曲上同时响起了炮声。五羊城水军尚无舷炮,这炮其实也是陆军火炮,若非这等巨舰,根本承受不住。这火炮的威力实远不及甘隆设在摇光号上的两门,但东平水军还不曾尝过炮火的滋味,两炮齐发,东平水军队列最后的一艘战舰闪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一个船尾几乎被打碎了,甲板上也已烈火熊熊。
傅雁书听得炮声,回头看去,见己方一舰中炮起火,心中一沉,忖道:没办法救你了,自求多福吧。到这时候,他想救也没办法救,上前阻挡,只能同样被击沉。此时五羊水军见这个原本牢不可破的缺口终于裂开了,齐齐发出一声欢呼。这声欢呼响彻云霄,便是五羊城里,也有半个城的人听到。
五羊水军今晚发动攻击,是机密中的机密,城民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听得这声欢呼,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在城中高处观战的申士图和郑昭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侍立在边上的申芷馨想要开口,但也没有说。
这儿离交战处很远,看过去,只能偶尔看得到一点点的亮光,预想过的火光冲天直到现在还没出现,他二人不免都有些焦急。郑司楚一月之内破敌之策,也是五羊城现在唯一的生机,不能击破东平水军,当东平陆军也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再无可挽回。当他们听得这声欢呼,却仍不见火光,两人都已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是五羊水军被击败了吗?五羊水军,号称天下至强。当然,这仅仅是个称号而已,东平水军就根本不比五羊水军弱。两强相遇,谁胜谁负都不意外。正因为不意外,所以他们更加担心。
“三清庇护,佑我生灵……”
听得申士图突然念叨起来,郑昭笑了笑道:“士图兄,你笃信法统吗?”
申士图也淡淡一笑道:“纵然不信,此时也要求求了。”
法统的最高神名叫老君,据说是个骑着青牛的老者。这老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护佑众生。法统两派,向来举国之人信奉,虽然共和国成立后法统势力大不如前,但信奉此教的还是有不少,甚至远播西原。申士图却是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的,但情急之下,也念叨起法统的祈祷之语来。他正说着,边上申芷馨突然叫道:“阿爹,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