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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昭又看了看郑司楚的打扮,现在郑司楚已换了一身旧便装,戴上面具后与平时判若两人,连他都看不出来了,心知只要不出乱子,确实看不出破绽,便道:“好,走吧。”他见郑司楚把那支铁笛掖在了怀里,诧道:“你这支笛子也要带去?”

郑司楚一笑道:“既然要让那林先生动容,自然要先声夺人。能吹铁笛的人不多,他一见才会记住我。”

郑昭心想郑司楚的心思也当真细密,这一点倒和自己越来越像。他领着郑司楚到了隔壁,先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严四保的声音:“谁啊?”

郑昭道:“是我。”

严四保在屋里一听,马上起身道:“哎呀,郑大人,青杨也来了?”

听严四保这么问,郑司楚反倒一怔。父亲明明说过,严四保的大儿子严青杨已经死了,他怎么还这么问?难道此人入戏太深,现在就演上了?郑昭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便是严青杨。”

门开了,严四保站在门口。一见郑司楚,严四保便是怔了怔,马上老泪纵横,过来一把抱住郑司楚道:“青杨!你……你总算来了!”

郑司楚被严四保抱住了,眼见这老人还涕泗横流,全然不似作伪,不觉有点不自在。旁边严青柳对父亲的举止也感到奇怪,但歪了歪头,终还是没了什么反应。郑昭在一边道:“严老丈,令郎已经来了,还是快点过江吧。我军再造共和,以民为本,不会为难你们的。”

严四保流着泪千恩万谢,还让严青柳和郑司楚一块儿对这位郑大人道谢。郑司楚见他演得如此投入,更觉不自在。好在郑昭已让人备下一辆车,送他三人去码头坐船渡江。虽然再造共和一方一直宣称对想要离开南方的百姓只消查明不是细作,概不留难,但到了这时候,还想离开的人其实已经很少了。此时的码头上,不过有五六个人,等郑司楚他们三人赶到,带他们前来的人和码头上的五羊水军说了,那军官问严四保要了户名册登记在案,便道:“上船吧。”

这船是让百姓过江的,所以船头插了一面白旗。虽然南北两军交战,但战火不应波及平民,这也是南北两军的共识。坐在舱中,听着船底流水之声,郑司楚突然发现自己想的,竟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邓小姐。

上一次渡江,正因为邓小姐,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却对她没有一点怨恨。固然邓小姐看破了自己行藏,结果把傅雁书招了来,两人还有过一番生死之争,可是在逃走时,自己为了解救被困在船上的邓小姐而落后,邓小姐却故意叫住傅雁书,放走了自己。这在邓小姐看来,当然只是还自己一个人情,却让郑司楚总不能忘。

这个聪明的少女,几乎和自己一样骄傲。这一次还能见到她吗?虽然郑司楚也知道如果和她碰面,自己面临的危险也更大,但心底总是放不下这念头。这一次与那细作接头,的确是因为以前过于小心,以至于原先的接头人失踪后再得不到消息,只能自己走这一趟,但郑司楚想过江,却还有另一个不能对旁人说的理由,就是想再看一眼邓小姐。不需要交谈,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就足够了。只是这个理由若是说出来,父亲定然会大发雷霆,说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理由去冒险,宣鸣雷更是会毫不留情地挖苦自己,因此他对谁都不曾说过。

他坐在舱中静静思索,边上忽然有个人道:“小兄弟,来一块吗?”

那是个单身乘客,手里拿着一个包,里面是几个干饼。郑司楚险些就要说出“谢谢”两字,总算悬崖勒马,记起自己是个哑巴,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严四保在一边道:“大哥,我这儿子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

那人一怔,叹道:“真是可惜。老哥,你肚子饿不饿?来一块吧?”

严四保拿了一块道:“多谢大哥了。”说着,把那块饼一撕为二,一半递给严青柳,一半递给郑司楚,嘴里道:“这位大哥给你们吃的,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