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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二月八日出发,晓行夜宿,因为赶得急,二月二十日已至东平城。一到东平城,刚在城门口交过令,还没到住处,便见宣鸣雷已等在门口了。看见郑司楚过来,宣鸣雷马上上前,急急道:“郑兄,你终于来了!”

郑司楚见他双眼满布血丝,问道:“宣兄,现在战况如何?”

宣鸣雷道:“你也知道,天水军全军覆没,只逃出了四千多人,迟鲁也战死了。而东阳失陷,陆军精锐损失殆尽,这些天北军仍是不断发动进攻,傅驴子……”他刚说到这儿,见傅雁容走出车厢,忙改口低声道:“傅雁书他不停来犯,很不好对付。小师妹,你路上可好?”

傅雁容耳朵甚尖,已听到宣鸣雷说哥哥正不断发动进攻,心中实是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如今正在交战的两军将领都是她最关心的人,谁胜谁负,对她来说都会伤心,实难措辞,因此只是点了点头道:“师哥好,芷馨姐姐要我转告,她再过几月就要生了,一切都好。”

宣鸣雷道:“小师妹,住处我都安排好了,你就静心休息。放心吧,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不会有事的。我和郑兄有事商议,就先走了。”说罢拉了拉郑司楚,示意他跟自己走。郑司楚见这住处门口尽是守卫,个个如临大敌,领头竟是申士图那亲卫队首领断土,心中亦是酸苦。现在申士图把傅雁容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绝对不会让她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把自己的亲卫队调来保护。他跟着宣鸣雷上了马,问道:“申公呢?他现在好不好?”

宣鸣雷苦笑道:“现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不好?人头都朝不保夕了。郑兄,你若见到他,只怕都认不出来了。对了,你和郑公之间出了什么事?我听说你不理他了。”

郑司楚道:“此诚不足向外人道也,宣兄你别问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宣鸣雷不知郑司楚母亲在临死前告诉他郑兄是杀死他亲父的仇人之事,只道郑司楚知道了父亲身怀秘术却一直不肯明说,因此与父亲反目,低声道:“郑兄,你也别怪郑公。他身处此位,总要战战兢兢,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们好。”

郑司楚听他这一说反是一呆,心想宣鸣雷怎么也会知道郑昭杀害自己生父之事?他问道:“宣兄,你怎么会知道?”

宣鸣雷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叔叔跟我说的。郑兄,郑公他身怀此等秘术,本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将成众矢之的……”

郑司楚一把勒住了马,问道:“秘术?什么秘术?”

宣鸣雷这才知道郑司楚和父亲反目是因为别的事,后悔不迭。因为郑昭关照过他,不能把自己有读心术的事告诉妻儿,他一直守口如瓶,没想到这回却失言漏了出来。他道:“没什么……”只待推脱,但见郑司楚目光灼灼,恐怕万一自己不说,他连自己都要反目,无奈之下,小声道:“郑兄,你一直不知道么?郑公有一门秘术,能读出旁人心思。”

这话真如一个晴天霹雳。郑司楚从小就觉得郑昭神目如电,能明察秋毫,但也一直觉得那是郑昭看的多了,察言观色之能极强而已,从没往这种事上想过。现在从宣鸣雷嘴里知道了这事,对他的打击实是不亚于母亲告诉自己那件隐事。回想起来,怪不得自己从小时候起,郑昭就对自己了若指掌,自己什么都瞒不过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都是因为郑昭的读心术。他对郑昭的恨意更增三分,心道:“原来你果然有妖术!”若不是母亲临死前不准自己向郑昭问仇,只怕当场就要不顾一切去杀了他。宣鸣雷在一边见他面色青白不定,吓得比自己在战场上遇险更甚,小声道:“郑兄,你可别怪我没跟你说,郑公他一直要我不说出来的……”

郑司楚道:“我知道。只是你叔叔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我也不知了。应该是我们狄复组的细作探听到的吧。”他说着,又小声道:“郑兄,我是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郑公这么多年对你可是无微不至,毫不保留啊。父子连心,你也别对郑公有什么怨恨。”

郑司楚心想根本不是父子,哪来什么父子连心,可听宣鸣雷说郑昭对自己无微不至,却猛然间想起了当初逃出雾云城,郑昭把最后一张人皮面具给自己,要自己独自逃生的事了。既然郑昭有此秘术,那时他也明白自己已逃不脱了,可他还是把最后的逃生机会让给了自己。听得母亲说郑昭杀害了自己的生父,他一直怒火满腔,但回想起来,生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毫不清楚,郑昭却抚养了自己二十多年,不说别个,这养育之恩总是实实在在的。他心里一阵茫然,暗道:“妈让我不能向他寻仇,只怕妈心里,他的份量比我生父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