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页

真的是刺客!

周锡安一刹那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果然如北斗所说,这牧羊人是个刺客。他知道自己属下的本领,这些金枪班尽是些千挑万选的好手,哪一个都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但那金枪班居然一眨眼便被这牧羊老人夺枪挑落马来。他心知这老者定然是为了夺马杀向大统制,此人枪术高到这等地步,如果再夺了马,如虎添翼,还怎么阻挡?他的反应之快,也不作第二人想,伸手抽出鞍前金枪,一枪便刺向那匹已失了骑者的坐骑。

那老者将一个金枪班挑下马来,此时他已完全没有先前的龙钟老态,长枪在地上一拄,一个箭步便踏上了马镫,正待飞身上马,周锡安的金枪已到。金枪班上一任队便是程迪文之父程敬唐,程敬唐统领金枪班时周锡安还是个少年武士,但就已经相当出色,在人才济济的金枪班里也当得是出类拔萃。程敬唐看了他使枪,大为赞许,说不用几年,周锡安枪术肯定能超越自己。现在周锡安自己也已经年近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因为力量很大,他用的金枪比寻常金枪班都要粗一号,这一枪后发先至,老者刚要跨上马背,周锡安的金枪已然疾如飞电,刺入了那马的脖子。

马匹受伤,惨叫一声,奋力扬起了前蹄。老者此时刚要上马,也没料到周锡安有这一手。他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心想金枪班果然名不虚传。周锡安如果想刺自己的人,那自己跳上马后,金枪趁势一搅,便可反将周锡安也搅下马来。但周锡安不刺人,反刺马,正是唯一的正解。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他就想到了最正确的破解之道,此人确是个高手。

若是旁人,连马鞍还没坐穗,马匹脖子便已中枪,再猛一扬蹄,自然坐不住马鞍了,何况这老者的一脚还踏在马镫时,当马倒地时,多半要将他压住。周锡安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一枪刺出后,心也定了,心想这回你再有本事也无能为力。他正想将金枪抽回来,却觉手上份量一沉,定睛看去,人几乎要呆住了。

在他的金枪上,站了一个人,正是那老者。

老者手上握着一把抢来的金枪,踏在周锡安的金枪上,却如履平地,快步向前走来。周锡安也不知这老者怎么可能在极短的一刻里就能脱身出来,反而踏到自己的金枪之上。他还不曾回过神来,老者已沿着金枪冲到他的马前,手中枪便要向他当心刺来。周锡安手忽地一松,放开了紧握着的金枪。这老者竟然踏着自己的金枪过来,现在自己的武器无法御敌,反而成为对方的助力,那么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弃掉武器。

这是周锡安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的。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他唯一的破解之道。他的手一松,金枪上还站着那老者,自是身子一沉,便要落下来。老者见眼前这对手这么快又化解了自己的奇招,不由得又暗赞一声。

大江之水,后浪推前浪,世上总是英雄辈出。老者少年时便痴迷于枪术,后来更是得明师益友,在枪术上浸淫一生,几可称得上当世无双无对。但与周锡安一个照面,甚至也没有真正对上,此人就给自己造成了极大困扰。不论从反应,还是枪术上来,眼前这对手都是上上之选,即使平手相斗,自己也未必能够轻易取胜。

只是,现在不是比试,而是生死相搏。金枪落到了地上,老者的身形却只是稍稍一落,便又直升上来。他不是神,也不是鬼,当然同样不能白日飞升,但他手中还握着杆金枪,当周锡安弃枪之时,老者的枪又是在地上一拄,人不降反升,已高过了周锡安的马头,左足在马额上一点,人竟然跃过了周锡安战马的头,直跃过来。

这已几乎不是人所能办得到了,周锡安的脸也在一刹那变得煞白。他并不害怕自己会丢命,成为大统制的侍卫,他早就有为大统制献出生命的决心。他怕的,只是这老者将自己击退后,再没有人能挡住他。

这一次随同大统制出行的,有卫戍营的几十个卫戍,另外便是他们二十多个金枪班。卫戍虽然也算军人,但他们主要做些维持治安,整顿市容之类的事,就算有人能动手,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太强的好手,想超过自己,更不可能。而金枪班里,也是以自己的本领最强。如果自己轻易就被这老者突破,可以说再没有人能挡住他了。

就在一瞬间,周锡安咬紧了牙关,伸手拔出了腰刀,喝道:“死吧!”

他的金枪已弃,身边也只有这一把武器了。他拔出腰刀,却并没有向那老者砍去,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长枪,单凭一把短刀是根本斗不过这老者的,因此腰刀反手握住,直直便插入了自己胯下战马的脖子,人则借这一刀之力,向马后滚鞍翻下。

周锡安身为金枪班队长,本领确是远超侪辈,而且应变之能也比旁人远远胜出。这老者只一出手,他便知连自己都不是对手,这里任何一人,单打独打都不可能与这老者匹敌。虽说己方人数多得多,真斗起来也绝无输理,但这老者心怀死志,只是为了刺杀大统制,一旦被他抢到了马,以雷霆万钧之力冲过来,那谁都挡不住这老者的攻势了,因此他当机立断,眼看老者要来夺自己的坐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自己的坐骑一刀刺死,口中喝道:“大家下马,与他步战!”

骑在马上,当然威力更大,但在马上利攻不利守,难以摆出阵形。周锡安纵然尚不知这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却已对他生了忌惮之心。如果是自己,那他就算不敌也不会惧怕,可现在自己不是要求胜,而是要保护大统制。只要能护得大统制的安全,金枪班和卫戍就算全部与这老者同归于尽,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