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神劫有一种说法,若是行善积德、不造杀孽的人经历此劫,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因为这片血海里根本浮现不出几个生死孽债来讨还因果。
但是……黎翡审视了一下源源不断翻起波浪的血海,心里没什么底的琢磨着。等她杀出去……会不会这时间,真有点儿久了?
……
杜无涯被玄鸟和明玉柔灌输了一脑袋的“生蛋”和“男人生孩子”的知识,有点晕晕乎乎地赶赴“战场”。
眼下也没人能帮得上忙,明姑娘勉强算半个靠谱的,但也不是完全靠谱。没有办法,杜无涯发现自从自己为了研究女君的病赶赴魔域开始,就背负上了一连串责任重大但是细想起来又有点儿离奇的事情,比如什么绝境托孤、死而复生、给男人接生什么的……
不过医者仁心,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杜无涯抱着药箱在床榻外坐下,唤了两声里面都没应,他有点担心地伸手进去一摸,刚碰到手腕——得,又烧迷糊了。
他一边把着脉,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药瓶来倒出两粒丹药,塞进谢知寒嘴里。过了大概半烛香的时候,对方终于醒了,很疲惫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蜷进被子里。
“别光看我不说话啊。”杜无涯道,“你这梅花枝做的骨肉,要是真烧坏了,明年冬天还开不开花了啊?”
谢知寒闭着眼,喃喃道:“别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杜无涯道,“今儿我们还凑在一起说,你这具身体是新塑出来的,平常有女君照管着,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她冷不丁地这么久不在,你让这个蛋给祸害散架了,我们几个可拼凑不起来。”
“不会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间或夹杂着两声咳嗽,手指苍白得一点儿血色都不见。
“什么不会的,我可是奉命来接生的。我这辈子还没给人接过生呢,呃,也没接过蛋,反正我业务不熟练,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也只能保大了。”杜无涯的嘴有点跟不上脑子,紧张得胡言乱语,“伏将军他们也真是的,一个种族,那么多魔,连个催产药的方子都没有,我拿人族生小孩的药给你喝一口能管用吗?……你现在还算是人族么,心肝脾肺都不是肉做的了……”
他一紧张就容易话多。
谢知寒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她还没出来吗?”
“这话说得,要是出来了肯定第一时间来看你啊。”杜无涯道,“肚子还疼吗?”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沉默地凝滞了片刻,然后道:“……其实我还好。”
这人的脾气其实从来都没那么配合,要是黎翡亲自照顾他,谢道长别说会嘴硬,早就往她怀里钻了,但换了外人就是不行,那点身段就是放不下来,要他示弱比要他死还难点。用苍烛的话说,这就是男狐狸精,表面柔弱。
杜无涯只能劝他喝了碗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然后就忐忑地在旁边等着接生重任。他等着等着,就在外头漫天风雪、北风呼啸当中等困了,支着下巴打起瞌睡来。
小烛幽幽,一只手掀开床帘,窸窸窣窣地起身穿衣。
他的发热已经退下去了,或许因为怀得是蛋的缘故,小腹也没有隆起的太夸张,被厚衣服层层叠叠地遮掩住就看不太出来了。谢知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完全没有打搅到杜无涯。
不过到他走出客栈的时候,还是察觉到另一人跟在身后。他转头一看,半空中盘旋着的漆黑乌鸦落了下来,用那种很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开口道:“怎么了?精神状态好像还不错,回光返照?”
谢知寒很是心平气和:“不是,我感觉我快生了。”
乌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疯了?那还不老老实实回去躺着。”
谢道长摇了摇头,说:“不行,离她那么远,我会很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