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纸来,我展开,发现那明显就是叶子安的字迹,提笔间就带着一种肆意与潦草。
“我知你会因林家之事来找我,那隔门后的东西,慎用。若是想问大牢在何处或其他的,稍等片刻消息就会送上来。”
“莫要心急,莫要涉险。林家必定倒,别做无谓的事。”
“左数第二个小柜里有三百两银子,拿去打通关系。”
“今日我回不来,不必担心。”
叶子安竟是将我心思猜个透,把纸夹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他料到我会来利用柳屋的情报。
最后那个‘不必担心’,说得倒真是自作多情,哼,谁会管他!
我把纸塞进袍袖里,去拿银子,不小一包银子,沉甸甸的,我乐滋滋的先往自己荷包里塞一些。却在小柜里又发现一个小纸团,字迹比刚才更潦草:“长安街东边有家香酥烤鹅很好吃,作关系两百两足矣,剩下百两留给你花的。”
我又吓了一跳又喜上眉梢,这家伙早就猜到我会中饱私囊啊。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不搓一顿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揣着银子,我用隔门后的小竹筒问出了大牢的位置和目前的状况,悄悄离开了柳屋。
当然这个悄悄想来也只是我单方面觉得——妄图爬墙溜走,奋力爬墙结果爬上去跳不下来了,骑在墙头半天,被一帮公子围观嘲笑着,最后还是李管事拿了个梯子过来,我颤颤巍巍的爬下来。走的当真是无人知晓啊……
我揣着银子,往大牢那边走,林晴自然是打入天牢,不过林家的那些兄弟啊远房亲戚啊近侍之类的,都是关在盛京的牢里,换句话说,这些人连进入天牢的资格都没有。我弄了个斗篷,往衙司走过去,却在门口被拦住了,其实来探望的人不少,许多都是自家兄弟或儿子在林家做下仆,也被抓了,正苦苦哀求着门口的狱头。我看着甚至队伍里还有一两个女人。
这年头女人要是被伤了,可不是挨几下板子就能了事儿的。那队伍里几个女人也颇为不要脸的往里冲,狱头可有点拦不住了,索性也就那么一两个女人,他粗着嗓子喊起来:“只许女子入内——其他人一律不许进。”
几个男人嚷嚷起来了:“这年头探监都分男女,我还莫不如重新投胎呢!”
我远远观望了一会儿,也没见着有一个男人能进去探监的。清琅被带走,只能是关在这里,蹲在门口大狮子那里我啃了两口包子,拍拍屁股又走了。
没过多久,我换了套女装回来了。我的确是很想给自己置办一套什么双开襟裹胸流苏襦裙之类的,再带一头步摇扭啊扭啊的娉娉婷婷进去,但考虑到我以后穿女装的几率几乎没有,置办一套像样的衣服首饰又花钱,有那我不如多吃几只烧鹅。
索性我就穿了个短打夹袄外加一条旧兰花裙子,裹了个大红头巾,拎了个鸡蛋筐。就这一身,我还是花了两钱银子找路边大婶换的。在自己脸上抹点灰,我挽了个奇土无比的女子发髻,缩着脖子往狱牢门口挤了过去。
“大哥,俺……俺想进去看看俺小相公——”我挤到最前面,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就往狱头手里塞。他微微一惊,满脸不耐烦:“看什么看,林家这可不是小罪,哪是随意就能探监的!”
喂喂,我刚刚看到一个女子给你塞了十几两银子就过去了。
我费力的脱下一只鞋,一脸肉痛的从袜子里拿出四五两银子,塞进那狱头手里。“官老爷,这是俺的一点心意。”
那狱头一脸抽搐的拿着我那或许带着脚臭的心意,不再想看我的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进去。牢里黑而潮湿,还有古怪味儿,我弓着腰用头巾挡着脸,四处乱瞟搜寻着清琅的身影。
林家的下人和远房亲戚未必会抄斩,但必定少不了要拷问责打,而且估计都会发配奴籍。我知道清琅喜欢穿青色衫子,就不断的看哪里有青衫子的男孩儿,总算是在里面一间牢房里找到了清琅。
他倒是没受什么委屈,衣服有点脏,不过脸还算干净,沉着脸皱着眉头抱膝坐在里面。他相貌一直属于稚嫩又有点带肉的,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清琅长大了一定不比京中那些貌美贵公子差,可他却总是撇着嘴角,不是一脸傲气鄙夷,就是沉眉凝重。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整天腹黑的算着银子,还默默支撑着我失忆之前留下来的仅剩的一点产业,我不知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突然有一种愧疚感。
就好像是他早就跟了我好多年,我却没让他享着福一样。
“清琅清琅——”我十分敬业的演着戏,扑在栏杆边带着哭腔的喊:“你怎么进牢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