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说着不吃,还是狼吞虎咽的将馒头咽了下去,然后疾步走进更衣间,用一整套沸水煮过的白褂将自己裹得严实,白绢遮面,又将双手伸进盛满烈酒的铜缸里浸泡,准备完毕才走进闭室。
詹平和她一般打扮,面前形形色色的摊开一排利器,轮番接受火烤,榻上躺着一个皮肤黢黑的农夫,气若游丝,腹部插着半截木桩,贯穿前后,衣服被血染就,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就叫以命相搏吧!”詹平啧啧叹息:“你们汉人——”
“请不要一竿子打翻一串汉人。”苏敛弯腰查看那血肉模糊的创口,扬声打断他的点评:“汉人也有知书达理的,比如我。”
詹平差点憋不住笑。
正说着,紧闭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闯入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哭的满面涕泪,伏在地上大呼:“大夫我男人不行了你救救他啊!啊——”她语调骤转,尖叫几乎把人的耳膜刺穿:“刀——”
苏敛退了一步到呆若木鸡的詹平身边,面无表情:“她来之前不知道长安只此一家动手术的洋医馆吗?”
詹平呆滞道:“不知道吧,她来......应该是因为这个时间只有我肯开门。”
苏敛:“......”
邵小胖屁滚尿流的从门外追进来,惊恐万状:“朱三嫂!不是让你在外面等一等吗?”他手脚并用的抱住朱三嫂的手臂,试图将她拉出去,但朱三嫂就像吃了个秤砣似的钉在原地,任由邵小胖怎么搬也一动不动,瞪圆了眼叫道:“你们这哪里是看病,是要杀人吧!黑店!黑店啊!”
巨大的嗓门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詹平招架不住,黄眉毛揪成一团,绞尽脑汁的搜刮自己的汉语辞藻应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到苏敛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发出冲动响声。
“那你看不看?”苏敛的嗓音像是往沸水里丢了一块儿冰。
“我......”那农妇莫名的矮了一截气势,结舌:“你——”
“要看就看,不看。”苏敛抬一抬下颌:“棺材铺出门左转。”
朱三嫂显然没想到医馆里卧虎藏龙,这玲珑秀气的姑娘只言片语就抖擞出一身的匪气,十分克人。就在这个瞬息,邵小胖福至心灵,拿出吃奶的劲把朱三嫂抱出去,然后一撅屁股掩上了门。
“你那么凶做什么?”詹姆斯看着这个片刻前还自诩知书达理的小姑娘:“万一她真不看了,你怎么办?”
苏敛转身取了烈酒泼地,里里外外的洒扫,又搬了一架铜制的风轮呼呼的往外鼓风,从头到脚更换衣着,这才返回詹平身边站定。
“问你话呢。”詹平说。
“他爱看不看。”苏敛说:“我还不伺候了。”
“吃炮仗啦?”詹平笑道:“麻上。”
苏敛失神一瞬,脑海里划过梦境一隅的画面,烦道:“她再多说两句,尸体都凉了。”说完取了麻沸散包,泄愤似的往那农夫脸上重重的按下去,注视着那农夫全身渐渐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