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富家愿意把藏在家里的钱财拿出来,投入到直道修建、工厂开设、商路开通等等之中,这两年才看到各项建设迅速而起。直道修通,转运变得快捷。工厂开设,各种货品汹涌产出。商路开通,赚取的利润更大这就是官家所说的投资—获益—再投资的良性循环。就连那些国债,也一年卖得比一年好。”
叶逊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坚定地说道:“所以我说,目前能有这等局面,产权不容侵犯的确定和保证,是关键的命门。私人的财产权得不到保护,会随时被人剥夺,不仅商贾们不安,地方世家士大夫们也不安。有识之士们就是看到这点,才会逐渐接受了官家的新政。”
众人纷纷点头。
是啊,私产得不到保障,士大夫们也怕啊。他们虽然号称“共治天下”,但是世家总有起落,谁敢保证世世代代出大官?
父辈们权倾一时,子孙们没有出息,还不是成了当政者的鱼肉?要是私产可以得到确保,起码可以确保子孙虽平庸也能把家业传嗣下去。
“其实还有一点,无论军民官庶,最轻视的是软弱之辈,最敬畏的是刚强之人。白白赏赐下来的财物,他们很少会有感恩之心。先剥夺,再赐予;或者别人被剥夺,自己得到了保留,心中只会感激零涕。鄙视软弱,敬畏强权,是这些人的法则。”
坐在一角的宇文虚中缓缓地说了几句,让众人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宇文粹中连忙咳嗽两声,提醒弟弟不要锋芒毕露。
宇文兄弟身份是蜀中俊杰,很快就得到了大小苏公的赏识,加以举荐提携,进而得以迅速崛起,成为蜀党年轻一辈的骨干。
宇文虚中原名黄中,现在的名字还是东坡先生给改的,更是借着自己寿诞的机会,把宇文虚中引荐给前来祝寿的官家。
可是越得意,越要韬光养晦。
现在蜀党最大的支柱,大苏公已经仙逝,小苏公虽有文采,但政治才华有限,司徒可能是他仕途的鼎峰。太宰一职可能无望。在这种情况下,身为蜀党新一代的骨干,更要低调谨慎。
听到兄长的咳嗽,宇文黄中笑了笑,继续说道:“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军队、没有秩序、没有对政府的尊重、没有精神和行动上的坚守纪律,可能连生存都成问题,更别提什么升平兴盛。在下读了那么多史书,尤其是司马公的《资治通鉴》,是越读越迷糊。”
“迷糊什么?迷糊历朝历代的兴衰,到底是什么在推动的?是天命天数?”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一正,宇文粹中更是恨不得扑上去,想捂住弟弟的嘴巴。
官家即位四年来,虽然对空谈妄议、闻风乱劾的御史进行了严厉打击,但是对言路却没有打压,反而放开,只要按照规矩来辩议。
释门大辨议、税赋大辨议什么事都可以辨一辩,议一议。
但是还没有放开到可以议论天命天数啊!
“在下这两年苦读官家的御笔和诸多诰令后,猛然间醒悟,历朝历代的兴衰,不在天命天数,而在人的意志力”
众人惊愕不已,但是细细品味,却觉得意味深长。
当晚,赵似照例在圣慈宫里用膳。
现在一起用膳的人更多了,皇后曾氏和贵妃明氏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德妃李氏带着大皇子,昭仪刘氏大着肚子,分坐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