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负手而立,绯裙猎猎,青丝及腰,飘渺身姿,高不可攀。

顾朔风头也不回,云淡风轻道:“讲。”

栖烑抿了抿微薄的唇瓣,迟疑了下,这才又送出几字。

【师尊可还要徒儿的心?】

顾朔风万没料到她会问到明面上,不过问了也好,横竖憎恶值是刷不动了,她现在要的正是好感。

“尊师重道是为徒者之根本,敬重之心必然要有。”

栖烑跪直了身形,眸中暗潮涌动,本就浮着血丝的眸子微微泛红。

师尊这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还是……压根就忘了当日是以何理由将她带回的宗门?

顾朔风已做了回答,照理说该点到为止,不该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栖烑不,这问题悬在她心中这么多年,哪怕她几乎百分之百确信顾朔风并不是真的想要她死,可她终究不敢笃定。

若说之前她初生牛犊茫然无知,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逃出化神修士的掌心,如今她学得越多了解越多,早已知晓那绝无可能。

若顾朔风要取她的心,她不管愿还是不愿,都只能乖乖受之。

其实她倒也不是怕死,她已白活了这么多年,得了天大的机会筑基,又实现了亲手隐藏半妖特徵的美梦,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活着,不愁吃喝,还能学习最喜欢的阵法,真的已十分知足。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生存,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半妖。

她长大了,也明白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狗一样活着。

便是顾朔风现在就要剜了她的心,她也不觉得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只是会……难过。

至于难过什么,以往她不太明白,如今似乎有些懂了。

她不畏惧死亡,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哪怕真要取她的心,只要师尊手起刀落时,手能抖那么一下,她便是死也无憾了。

【徒儿所指,剜心炼丹。】

幽蓝小字明明灭灭,在顾朔风眼前缓缓浮现,又缓缓消散,细碎星尘拂过眼角眉梢,映入顾朔风幽沉的眸底,萤火一般,转瞬即逝。

“你不提,为师倒真忘了这桩,那不过是随口之语,若真要剜心,何必将你许给驰钰?”

这话印证了栖烑猜测,心头大石陡落,油然而生的不是喜悦,而是更难以抑制的酸涩。

咚!

身后传来一声钝响。

顾朔风蹙眉回头,正看到栖烑重重磕下的那一头。

咚!咚!

栖烑接连三叩首,一头比一头磕得重,额头泛红,隐隐破皮,一双眼红通通的,眼泪悬在眼眶,如远山雾罩,随时都会落雨滂沱。

【求师尊收回合籍,徒儿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师尊!】

做牛做马这个还是在话本戏折子里学到的。

顾朔风眉心拧得更紧了几分。

“修行大道总要有所取舍,与其纠结这些不可能改变的,不若想想如何尽快结丹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