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睥睨着冯焕森,接着道:“你也说了,冯正国法难容,你不敢徇私,那你还求情作甚?”
不容求情的态度明晃晃摆在冯焕森的面前,令冯焕森恍若一下子跌入谷底,脸上的血色尽失,须发瞬间枯老,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武定侯府内值夜的仆人提着黄灯笼,将府邸上下都巡视了一遍,确认门闸都已关牢,不会给小贼任何一点机会后,才放心下来回到自己的值房中休息。
守在主人卧房外间随时以备公主吩咐的侍女,侧头依靠在门柱上,有一下没一下打着瞌睡,身边一盏夜灯如豆,火苗在灯罩整座侯府都沉浸在安逸的睡梦中,包括它的男主人。
于卧房的黑暗中,怀阳长公主自然翻了一个身,背过自己的丈夫,然后睁开了无比清醒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自己道。
彼时她站在她的面前还是一个稚嫩无比的小女孩,虽然年龄已是碧玉年华,容貌也大概长成,但与成熟端庄的她相比起来尚差之远矣。
她也是第一次与她面对面说话,不免惊慌失措了一些,脑中呆滞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要回话,连忙不甚流利的回答道:“臣女……臣女……姓吕名芊。”
“吕芊?”她朝自己莞尔一笑,念道:“桃之夭夭,其叶芊芊。吕芊,是个好名字。”
自她口中念出来的自己名字,好似温柔了百遍,宛若月光下慢慢溯流的秋水,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动听过。
“你就是吕将军的小妹?本宫时常听吕将军在陛下面前提起你。”
她脸颊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不知她是对人人都这么随和,还是唯独对自己。
自那一面后,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机会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
只要能够日日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就算成为启帝的后妃,她也可以勉强自己……
哪知道直至那年她哥哥起兵造反,皇宫漫天大火,烟雾熏天,殿阁倒塌,她与启帝一同殉国,她们之间的距离也只保持在自己永远仰望着她,而她不知自己心慕她的份上。
她支着耳朵等了一会,只听身后的丈夫呼吸平稳绵长,应是睡熟了。
动手小心翼翼挪开他搂在自己被子上的手臂,她忐忑地起了床,直至离开了床榻,她的丈夫依然睡的沉沉。
她回头深深的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即便刚成亲时两人之间并无感情,自己因兄长之命,才逼不得已嫁给他。
但这十几年的夫妻相伴下来,多少也有了几分亲情。
他一直都爱着自己,尊重着自己,自己却因心死如灰,始终难以对他产生除亲情以外的挂怀,本就对他带着一丝歉意,而眼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只会令自己更加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