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女婿舒慎来做,也就是他为宣城精挑细选的驸马,他相信他的能力,亦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后来不负他的期待,舒慎果然做的很好。若不是舒慎突然出事,望仙台恐怕在他未病倒前,便已修建完成。
在望仙台修建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做回了青年时的那个梦,一夜接着一夜,到最后只要他一合上眼睛,便能看见高台向上的青石台阶就在他的面前,他一步步走上去,挥袖俯瞰天地,苍生皆拜他为尊。
直到他最疼爱的女儿宣城逼宫要他退位,他猝然病倒。
在梦里原本行走无碍的他,似乎映照着现实,四肢也突然无力了起来。
但心里对高台之上的风景疯狂的痴迷,让他不顾自己的帝王尊严,不惜手脚并用的又爬上那高台,再次享受高台下的百姓对自己的拥戴。
再到那个已经被自己一杯毒酒赐死的驸马……不!是孽臣舒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病榻前,自称是启皇室那个未被自己屠杀的漏网之鱼,要向自己索债。
她扬着渗人的微笑,将白绫一圈一圈绕上了自己脖颈,自己不知怎么就合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这次,高台向上的青阶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像从前一样不假思索的手脚并用往上爬。
眼看顶端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可这次他却怎么也爬不到那里去,两三个台阶后又是两三个台阶,没完没了,反反复复,他与顶端却越隔越远。
就在他筋疲力尽,停下来休息时,高台一侧忽然朝他刮来一股飓风,将他整个人自青阶上掀翻,滚落了下来……
元熙五年芒种,太上皇驾崩,年七十岁,百官素服,天下齐哀。一月后,太上皇棺柩安葬于寝陵。
送葬回来的白色队伍占满了整条街道,仅比离开时少了一些守陵人与太上皇的棺柩。
一队仪杖开道,两旁有骑马护卫的金吾卫,其后是百官的队伍,队伍中有文臣,也有武将,个个都在官袍外头罩着麻衣孝服,面带哀容。
在百官后头,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后一辆马车旁,骑马傍行着一个男子。
他不像别人都穿着白衣素服,而是独独一袭玄衣,脸上戴着一副特殊的银质面具,气质与送葬的队伍格格不入。
但又像是和马车里的人关系非浅,所以那些仪官会容忍他的特殊,让人不由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街道两旁店铺都紧闭着门窗,对这样的事唯恐避之不及,间或有百姓站立在道旁,无不作唉声叹气状,以表对太上皇的哀思。
离街道不远的一处屋顶,一个黑影身姿矫健的落在瓦片上,须臾之间又将自己的身体俯伏隐藏起来,仅露出半个头来,向送葬队的马车窥探了过去。
她先瞧了一眼守护在马车周围的护卫,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玄衣男子装扮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