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听不懂却也把耳朵贴过去,妄图明白那个人说话的意思。甚至还期待着那个男人语句里带着几句英语,好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的人都放松下来,朝客厅靠拢过去,所有人中就只有那个男人在开口说话,听他悠闲地语气,林越反而一颗心都凉了。
这么悠闲……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爸爸输了……
这群混蛋以多胜少,算什么本事!又为什么带着枪来,分明要致迈克尔于死地,我就不相信招惹了人或是欠点钱就会招来俄国人!就算是爸爸是电影里混黑社会的,这里也是美国,那帮俄国人怎么敢在这里杀人?!
他们到底是谁?迈克尔到底和他们有怎样的仇?!
林越心里塞满了疑问愤怒与惊恐,她不敢出去,她一手撑在密室里粗糙的木板上,痛恨着自己的怯懦,但又怕到无法思考了……
爸爸……迈克尔……你到底怎样了……
就在她揪心惊惶到眼泪都要掉下来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他爸爸的声音。那个声音不算虚弱,却也少了平时和林越说话的傻傻的感觉,那声音里只有沉沉的冷静默然和一种让人听来无法呼吸的感叹。
她已经来不及反应为什么爸爸也在说俄语,只听得到那声音中有一种不动如山的等待,有一种无法抗争却毫不抱怨的无奈。明明是无法听懂的语言,林越却感受到了那语气中对生活的小小满足,就犹如林越明明失去很多却还毫不在意的满足,迈克尔却似乎有这种感受呢……
那种守候,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结局的守候,就好像枝叶伸展繁茂的大树,平原上毫不退缩也不改变的大树。默默的等着什么,守着什么,却从来不说,明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就是被砍掉,却好像还在等某个谁到树下来坐一坐。
就算那个人曾经来到树下,他也没表现出太多的喜悦,更没有在那个人离开的时候伸出枝叶挽留。还是目视前方的站着,甚至不多看她一眼,只是在心里几无声息的满足的感叹一句:“今天的太阳好晒呢。”
迈克尔就是给林越这样一种感觉,不和别人枝叶相连,也不愿多庇护别人,但当别人走到树下他也不排斥。除了林越作为从他根系边长出的小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林越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迈克尔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并不算太多,只是听着那个尾音微微上翘的男人有点无奈有惋惜的叹了口气,就在林越还没反应过来一切的时候,门厅处响起了清晰的裂帛声——
那细微的声音犹如鼎鸣的大钟,声音回响着撞击着林越的太阳穴,她就犹如被巨大的电流窜过了脑袋,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变成反色!
那是……同样的……死神的声音?不!难道爸爸——!
爸爸!迈克尔!
她喉头发出尖锐又微弱的呜咽,年幼的林越竟然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声音犹如被绷到极限的琴弦,被人弹拨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她断断续续的呜咽着,眼泪流下来,灼烧着面部的肌肤。
手指用力的捂住嘴,发白的指节就像要把整只手勒进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里。
这小小空间里的空气就像灼热的蒸汽,烘烤着她的太阳穴,林越一瞬间简直要昏过去。不……爸爸……不……
为什么我还这么的小?若是我真的可以一下子长大,是不是就能站在迈克尔身边,和他拼死逃离这里?!这算是怎样的故事!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甚至只能躲在鼠穴一般的地方不敢发生的哭泣,连反抗都不敢做出的窝在这里。
林越渐渐收紧握枪的手指,耳边的声音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了。
尖锐的耳鸣无法停止,林越做了一个不断旋转镜头的梦,过去的回忆在眼前不断闪过,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清。似乎迈克尔让她嫌弃的傻傻笑容还在眼前,下一秒却又转瞬不见,似乎自己还坐在钢琴前,壁炉的火温暖着穿羊毛袜的白皙小脚,似乎餐桌上还摆着某人花了半天时间才做出的生日蛋糕,似乎还躺在小床上,看着某个讲童话故事的家伙早就倚在床边睡得口水流下来——
什么都似乎还在,什么都确信已经消失……
等林越再度能直视着前方的黑暗,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林越强撑着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湿透了里面穿的粉色裙子,她揉了揉麻木而微凉的膝盖,疲惫的就好像刚刚高烧退去一般。
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林越偏了偏脑袋,听着外面的声响。好像只有一个人了?她仔细的确认着,摁下了电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