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父母竟然都在家——“上个月不知道是谁……竟然拆解了炸弹。我又担惊受怕又暗自庆幸,幸好没有伤到别人,幸好……也没有警察来追查到了我们。”父亲坂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低沉得似乎像闷在胸腔中,秋草听不清楚。“然而这一次,我们却真的杀死了这么多人。”
“那个人是故意的,每一次的行动都是他制订的,如果想要故意向警方暴露我们的身份,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我们这次恐怕就要被他们借用警察的手解决掉了……”母亲香织哭了出来:“坂昌,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秋草并没有出声,他的大脑已经被这一切的对话震的一片空白,轻柔而不停息的耳鸣在大脑中回响,明明几句话,他完全就能推测出一切,秋草却仍然不肯相信。岂止是不肯相信,他甚至认为这是电视中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
他突然觉得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酸痛的,好像浸泡在湿冷的雨水一般,湿湿的黏在腿上得裤脚,自己冰凉的几乎失去触觉的双脚往前迈着,一下一下在冰凉的地板上往前蹭着。
巨大的房子里依然是一盏灯都没打开,秋草两腿酸软的几乎随时都能跪倒,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没过小腿的泥沼之中。这和第一个夜晚多么相像,自己也曾是忐忑与慌张的穿过幽黑的长长走廊,开始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息的噩梦。
秋草没有力气再前进一步了,他软软的跪倒在地上捂住了脸。栗林爸爸死去的罪魁祸首,被栗林恨之入骨的罪人,前不久让矢雾药和枝淮惨死的凶手,就是自己的父母。是对自己好的小心翼翼,又无数次在过去被杀的父母!
滚烫的眼泪灼烧着指缝与眼眶,空气里雨水的味道沉闷而拥挤,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过来。他在指缝中瞪大着双眼,颤抖的瞳孔盯紧了面前空白的墙面,喉咙里是针扎般的刺痛,秋草根本不敢哭出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父母。
那个夜晚父亲戳入母亲体内的水果刀,绑在冰箱上一圈又一圈的黄胶带,瘫软在浴室里尸体发黑的男人——那个夜晚母亲奋力劈下的锋利刀刃,父亲流出一地的内脏,溅满白色墙面的血肉碎渣,母亲滚进阴暗尘埃处的头颅——够了!够了!一切都够了!
我的父母是爱我的父母,是央求我多回家看看的父母,是知晓我爱吃什么的父母!
我的父母是杀人的夫妇,是把炸弹带上地铁的杀人者,是哭泣惶恐又绝望的凶手!
我的父母!一次次自相的残杀,这一次又该被上帝安排怎样的死法?!
神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行径,所以才一次一次安排着这样的死刑吧!
“我们逃吧——”
“蠢女人,你不想向秋草怎么办么?!”
“就算我们死,或者我们逃,秋草都要是自己一个人的!只要我们做成了这件事,他就承诺我们债务取消的!坂昌——”香织声音颤抖着说道。“这样,良也也不会再受到他们的恶意骚扰,债务的事我们两人承担!”
“为什么……我所谓要出去闯荡,所谓的给你和良也幸福,却带了一身债务回来!”房间里传来了父亲悲痛欲绝,头撞在硬物上的声音。
“坂昌,坂昌!别这样!别——!”
“我去自首,这件事是我做的!都是我一个人安放的炸弹,是我按照他们的计划来——”
“坂昌!怎么可能,先不说监控录像很容易就发现这是两人共同犯下的,指派我们的那人不可能留下关于他的把柄的,知道这一切的我也没办法活!而且只有我们死了……关于他们的秘密才会消失,他们才不会找上良也!坂昌……”香织哭了起来,她似乎又带着点欣慰。
“我们不该的……香织,我们不该做这种事,如果有这个结果,我宁愿自杀。如果不是为了良也不被他们缠上,我宁愿早在犯下这一切之前自杀!”
“坂昌……”
“香织,对不起。半个月之前你跟我吵架,说我们的日子越来越苦,生活再也变不回刚结婚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定了山里温泉的票,可惜是后天,我们没办法去了。如果……如果不是我当年那么固执地抛起你们母子俩去闯荡,在本地做些生意,我们也不会这样。”父亲哭出来了。
秋草一直怨恨着有些粗暴,又脾气固执的父亲,竟然没想到他们仍然是这样恩爱的,父亲也是一步步的身不由己。
年幼时候,家里经常一起去山里玩,或者去海边,那时候父亲母亲的手还没有这么多细摺,他们的肩膀还是这么有力,父亲还会让自己坐在自己肩膀上,有时候在夕阳的海边,故意做出流氓的样子去挑母亲的下巴,那时候的母亲还会吃吃的笑着,抓着父亲的手腕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