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以前也很奇怪,燕云十六州不想着收复,存了钱打仗还以各种理由迅速败光,就算是勤政廉明的君王,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要搞的样子。甚至对上打仗,从来都是和稀泥,就算是国内动乱,也会找个文官去招安,简直了。

后来他当了皇帝,就明白了,这群文官鸡贼着呢。

“你知道文官们最不想打仗的原因是什么吗?”

赵煦其实也很明白:“一为钱,二为名声,三为……打仗,会给武官攒军功的机会。”

所以追根溯源,还是太祖那事儿也给闹的,赵家得天下其名不正,就害怕别人也这么搞他,然后呢,自己人是搞不动了,外面的人呢?或许当初赵匡胤都没想到,自己的后世子孙这么践行着他的教训。

“没错,打仗其实并不可怕,大宋打过的仗,多是会胜的。”谭昭一叹,“武官们平时没有出头之日,一到打仗绝对会拼命,可即便如此,文官们也防着他们,宁可给点东西与外人,也不想让武官坐大,当初的狄青,不就是个非常好的例子嘛。”

是啊,这大宋的王朝腐朽太久了,赵煦早就明白,不是他的大臣们不聪明,反而是……禁锢太久,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啊。

“何解?”

“不破,不立。”

第427章 姓赵的有毒(二十一)

这四个字,被赵煦含在嘴中细细品味,这说得简单,做起来恐怕也就比登天容易那么一些,他望向随意席地而坐的男人,些微的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男人的脸上,他忽然有些出神,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经……

“喂,想什么呢,魂都跟被人勾跑了似的?”

……这不好容易有点气氛,这人为什么总能让人一秒破功,赵煦有点儿想拿鸡腿骨砸人,但这实在不太符合他的教养,便非常遗憾地舍弃了:“你说得容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得让他们认识到错误,你看看那司马老贼,他像是那种会低头的人吗!”

谭昭啧了一声,回了一句:“确实不像。”

宋朝文人们缺聪明才智吗?缺睁眼看大宋的人吗?它不缺!可睁眼的人到底少啊,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同样叫不醒自认为醒着的人。最可悲的地方在于,人活在既定的守则里,过着相对自由的日子,便觉得再自由的生活是越界。

前头的范仲淹,再来的王安石,其实都是,唔,不过王公的资本主义市场真的挺先进的,如果不是系统确认过,谭昭会觉得对方可能是他的“同僚”。

“那你说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朕砍了他的脑袋吧,这唾沫星子都能把朕淹没了!”

其实也不是不行啊,不过这话谭昭没说出来,士大夫自诩代表大宋百姓的呼声,为万民请愿,但谁知道百姓怎么想呢,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民意调查之类,即便是有,那官员能做的小动作可多了去了。

那不是百姓的意志,而是官员的意志,到了京中,却又在士大夫的口中,成为了百姓的诉求:“祖宗,你知不知道司马公的履历?”

“知道啊,出身司马家,年少进士及第,少有才名,后他父亲司马池病逝,他守孝三年,后出仕……”赵煦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也意识到某个关窍了,“司马老匹夫挺厉害呀,除了跟他老师去郓州,好像一直都是个京官,就算是外任,也很快就回京了。”

谭昭给出了具体的消息:“不,其实这个也不算,听闻司马公是庞籍的弟子,庞公是因言语惹祸,司马公紧随其后乃是替老师主持公道,庞公体谅弟子,在郓州做的乃是教书育人的工作。”

赵煦这下连小鸡腿都不吃了,他受到了惊吓,他还真没仔细了解过司马光的过往:“这么说,他不就是个‘赵括’嘛!”

赵括,有名的纸上谈兵代表,熟读兵书,但……卵用没有。

赵煦坐不住了,他有点想骂人了,宋朝的官员要入京升三司枢密院宰执,基本都是要在外放任三地以上,这合着……不不不不,你是大宋的皇帝,不能骂人,不能骂人,不能骂人!

“那他还谈什么民心,谈什么接近百姓,合着他都是自己臆测的不是!”说实话,赵煦当年执政的时候,司马光早就已经死了十来年了,他也不会去翻陈年的旧账,没想到……会是如此。

“那或许也不是,司马公到底老了,所以陛下您该帮帮他才是。”谭昭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自觉很有几分贾诩贾老狐狸的范儿,“京城与别地不一样,京城的百姓也和别地的百姓不一样,言语有时候是一把利剑,但有时候却又十分苍白无力,或许陛下该找几个人,听听百姓的声音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