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良惊愕不已,她扯了扯冷卿的衣袖,示意冷卿看向对岸。宽阔的逆水河根本望不到对岸,但是冷卿却知道兔良要表达的意思,步月钧最后被拍上岸的位置,竟然就在素衣每日站立等待的河水对岸!
步月钧本能的挣扎着向岸上爬了一段距离,就此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开始扩散,他费力转回身体,望向河水对岸,眼眸一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要娶的人就在对岸。
步月钧又开始向着逆水河爬,然后堪堪到了河边,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由自己的意识控制,黑色的眼眸凝望着对岸,光芒渐渐熄灭。在死亡的最后一瞬,步月钧用尽全部生机,掐了几个法诀,随后勾起一抹笑,死在了河对岸。
同一时间,摇摇欲灭的引魂灯骤然熄灭,周围光芒一暗,什么都黑了。
秋风凛冽,吹起众人的衣衫,遥望四野,辽阔天地仿佛无边无际,下方的逆水河也仿佛被无限拉长,两岸遥遥相对,不可相望,不可相交,不可相知。
九溯带着众人静静落在了河岸,曾经步月钧尸骨所在的地方早已被荒草覆盖,秋日的风将荒草吹黄,枯草被席卷的残落枯败,无碑无坟,无名无姓,河岸枯骨,游魂野鬼。
兔良问冷卿,步月钧死前打的法诀是什么?不止兔良有此疑问,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
冷卿沉思片刻。“一种古老的引魂法,或者说是引魂入梦的法诀,应该传承自隗家。步月钧知自己到不了逆水对岸,死前结下法诀,引自己的魂魄入素衣的梦。想来素衣那一夜梦到了步月钧从河水之中归来,与她相聚了。”
兔良抱着懵懂的小仙鹤沉默,难怪她每次遇到素衣,素衣都是望着逆水对岸。此时想来,如果素衣要等的是步月钧,望向的也应该是步月钧离开的方向,而不是逆水对岸。她之所这么望,必然是因为曾经做过的一个美梦,一个十分真实的美梦,梦到步月钧身穿喜袍,从逆水中如约归来,对着她伸出手,完成执手之约。
因为这个美梦,素衣固执的在逆水河边站了一辈子,从窈窕淑女望成了佝偻老妪,从红衣黑发等到白发红衣。红衣未改,容颜已老。然而素衣却没有想过,那一场梦,是步月钧用尽一切换来的一场赴约,也不知晓,步月钧就在逆水对岸。
无需众人动手,阿丑控制着河岸的泥土散开,露出了一具穿着红色喜袍的白骨,那红色衣袍残缺了一角,尸骨皮肉早已被黄土销蚀,红衣却依旧鲜艳,白骨向着逆水河的方向而卧,头颅望着河水对岸的方向,百年未动。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这世间事,恐怕没有比这还要悲伤可笑。所等之人在对岸渐渐枯成白骨,所要迎娶之人,就站在对岸穿着嫁衣等到白雪满头。
一生承诺,一生等待,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坚守。
第79章 月钧与素衣
将步月钧的尸骨收敛, 一行人再次乘着九溯返回对岸。无声穿越湍急的河流, 还未落地, 就遥遥看到了河岸站立的一抹红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