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偶尔会开玩笑,可海洋绝不是那种会拿生死来开玩笑的人。因为他知道在病床前痛失生母的梅仁瑜最恨别人拿生死来开玩笑。这是她的底线。越过这条底线的人,无论是谁梅仁瑜都会与之翻脸。所以海洋绝对不会骗她说他出了事,他快要死了。

那天晚上,坐在出租车上的梅仁瑜脑袋里蹿过很多可怕的预想。她很害怕自己找不到海洋,或是找到海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不清楚海洋身上发生了什么,新闻里各种耸人听闻的抢劫杀人、寻衅滋事、无差别袭击路人、□□狂伤人、变态杀人魔、分尸魔、食人癖……还有她亲眼见过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所有糟糕头顶的想法都在梅仁瑜脑海里打转。

可是等她下了出租车,开始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跑着寻找海洋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海洋别出事。即使海洋踩了她的底线,用她认为最恶劣的方式欺骗了她,也好过海洋真的出事。

梅仁瑜一直在给海洋打电话,终于、她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海洋的手机铃声。那是单调的、乏味的手机预设铃声。可那铃声对那个时候的梅仁瑜来说却如同天籁。

梅仁瑜终是循着铃声找到了晕倒在已经闭店的面包店门外的海洋。他的身旁有人,却不是上去查看他发生了什么事、想帮助他的人,而是几个端着大铁碗、看起来像是乞丐的儿童。这些脏兮兮的小乞丐正试图把海洋手上的手机给拿走。只是海洋的手抓得死紧,他们才没有得逞。

梅仁瑜大叫一声“喂!”就冲上了前去,小乞丐们受了惊,一下子作鸟兽散。可看梅仁瑜根本顾不得海洋浑身不整齐,显然是被小乞丐们搜刮过。她只是抖着手跪下来去探海洋的鼻息,在发现海洋还能呼出微弱的温热气体后把所有记得名字的神仙都感谢了个遍。

等到姗姗来迟的救护车把海洋带走,梅仁瑜在急救人员的陪同下和海洋一起前往距离最近、有急救中心的医院。等海洋进了医院,梅仁瑜立刻就去挂号。海洋检查好了,护士过来通知梅仁瑜说海洋脑袋上破了个口,因为正好弄破了血管,所以出血严重需要缝针,梅仁瑜立刻点头让护士快去告诉医生让他动手术,自己则是跑去缴费。

等到凌晨海洋被推出手术室外,梅仁瑜陪着海洋移回单人病房。在戴着氧气面罩的海洋身旁坐下,听着心率监控仪的声音,梅仁瑜的泪水才从眼眶里跌落下来。

她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坐到天蒙蒙亮梅仁瑜才想起来联络海家夫妇。海洋的手机早就在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就被用电筒检查海洋瞳孔、并且确定海洋是否还有意识的护士取了给梅仁瑜。医院大楼里不许开手机,梅仁瑜一接手就把海洋的手机给关掉了。

梅仁瑜不知道海家夫妇知不知道海洋被打了个头破血流的事情,也不知道海家夫妇这个晚上有没有疯狂地寻找儿子。总之她踌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海洋的病房,这才到住院大楼外面的小花园里给海家夫妇打了电话。

海妈妈住了院,海爸爸差点被一晚的焦虑逼疯。因为游泳队的训练而晚归的海川拦不住焦虑的父亲,只能跟着父亲跑到公安局去,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自首说:“我可能错手杀了我大儿子”让警方帮忙寻找海洋……这些又都是梅仁瑜后来才知道的后话了。

海妈妈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和老公还有小儿子一起跑来看大儿子的时候,医院的医生顺口称赞了梅仁瑜几句。说是她一直按压着患者出血的伤口,减轻了患者流血的情况。同时送医及时,送医后也是没有任何拖沓地就缴费办手续,倒是让他们这些医生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来救治患者。

医生是真新希望每个病人家属都能像梅仁瑜这样通情达理,懂事且能承担得起病患的医疗费用。称赞梅仁瑜时就格外的真心真诚。

海川本就心情复杂,看到父母那一脸又白又青又红的“变脸”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更复杂了。梅仁瑜没想到医生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夸她,闹了个大红脸,也就没心思去在意海川眼里的那些复杂是什么意思了。她随后借口要去实习,很快离开了医院。

这件“老父错手伤儿子,差点酿成天大悲剧”的事情之后,海爸爸和海妈妈再也不敢明着暗着地逼大儿子出国留学。只是开了个账户往里面存钱,美其名曰:“日后海洋什么时候想去国外留学了,就直接拿这笔钱去留学吧。”动辄往里面存上几万到十几万,每次存了就开开心心地告诉海洋他的“留学基金”又多了。算是变相地提醒海洋他还有出国留学的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