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宁认真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人族都对自己的同类有一种奇怪的敌意。见不得别人好。”
许玉瑞勉强笑了笑,低着头盯着锅。咕嘟咕嘟咕嘟的锅,她现在的心情比锅里的水还沸腾。
敖宁用书敲了敲餐桌:“你知道如果你把自己家里的事情说给有同样遭遇的同学,她也一定会笑话你,也会把你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人或许可以忍受别人比自己好,却永远都忍不住笑话和自己一样悲惨或者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你能够忍住不说,你的内心里就能产生一种自欺欺人的、凌驾于他们这些学校和家里双重被欺负的人。”
许玉瑞颓废的说:“对,没错。我不敢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我见过她们凑在一起笑话和她们同样境遇的人,我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完全想象不到她们的言辞。她们和那个被嘲笑的人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被人欺负,一样被人瞧不起,一样是被父母打骂被同学欺负被老师老师看不起的人。谁都不比谁好,谁都是活的没有尊严的人。可是这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在互相贬低,互相嘲笑。一群只会挨打不敢反抗的人在一起欺负另一个不敢反抗的人。”
敖宁道:“人就是这样。对内强横凶残,对外的时候却谦卑又恭敬。所谓礼仪之邦,君子风度,哼。”
许玉瑞道:“国家是这样,大团体之间是这样,小团体乃至于同类型的几个人在一起也是这样。这多可笑。”
敖宁安慰她:“放心吧,我不是这样的。我很护着我的小丫鬟们。小瑞,你的性格中也有些刚强果断的部分,为什么随着时间被磨灭?我不相信只因为没钱和在学校里被欺负。是因为你父母的原因,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眼泪已经一滴一滴的滴在衣服上,仍旧盯着锅,不敢回头。“我家。我妈妈。我不能理解她。我四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爸妈对我还很好。有一次周末,全家一起去公园玩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跟我抢秋千,他抓着秋千的绳子叫我把位置让给他,否则他就不松手。我如果不让位置给他玩,他就叫我也玩不成。我爸爸就在旁边,我叫他过来帮我赶走那个男孩。我做错了么?他难道不是在欺负我么?难道我就不能叫爸爸帮我么?”
敖宁很沉稳的说:“你当然没有做错。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然后我爸就离开了,坐到我妈妈旁边看着我在远处玩。他事情告诉我妈妈了,然后我妈妈就把我叫过去。说我给她丢人,说我实在是个没用的废物,叫我罚站。”许玉瑞扶着橱柜,泣不成声:“那是在公园里!那么多人都在看我!她一点都不避讳的骂我,当着那个欺负我的男孩面前骂我。她当时特别生气,我以为,她要打我。”
敖宁沉默了,他只是看着小丫鬟颤抖的背影,什么话都没说。
“她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许玉瑞哭着大叫:“她当时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是不是我杀掉那个男孩她就满意了?是不是我当时要是打他一顿,就不是给妈妈丢人?她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她为什么要打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敖宁盯着心理学的书看了看,觉得这种常年在不正常的环境下导致的心理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但是她能把问题说出来,能够越来越大胆、外向,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已经嗅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糊味,急忙跑到许玉瑞身边夺过她手里的勺子,搅了搅锅中的菜。已经炖熟了,可以吃了。他把锅转成小火慢慢炖着,看着身边的小丫鬟止住哭,拧开水龙头一边抽泣一边洗脸。
“而是你在用替身木偶的经历来填补你心里的空隙。正如你所说,你把她当成自己了。这是一种自卑的心理,是你自己觉得自己性格和快乐不如别人那么好那么多,所以希望用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人,来代替自己完成心愿。这和很多父母强迫孩子去完成自己的梦想是同样的心态。这并不是你错,很多时候人越是爱,就越让爱人痛苦。”
敖宁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淡淡道:“其实你已经忘记了,你的性格,原本和你的替身木偶是一样的。但是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经历的事情而改变,所以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知道你不想改变,但人的力量往往没法和命运抗争。我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给你一个建议。去听郭德纲的相声,或者数钱。拿两万块钱,每天数一遍。”
许玉瑞扯着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水珠,声音还带着一丝可爱的哭腔:“我两个都会坚持做的。”
敖宁盯着她的脸看了三秒钟,还是忍不住说:“不许用袖子擦脸!这种行为太野蛮了!重新洗,然后回屋拿毛巾擦脸。我觉得我应该正式培养一下你的礼仪问题,虽然你在厨房之外的地方行为举止都很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