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嘉靖皇帝的精神不正常, 不是那种脾气暴躁,是真的不正常, 宫女一被选进宫, 就等于进了鬼门关, 隔三差五就会被虐待致死。一点小错就会被杖毙。但大部分升斗小民就算被欺负死了, 也只会哭死, 不会反抗。必须得有人带头,才能动手,若是没有一个人振臂高呼, 不论多少人都只能坐以待毙。
太仆寺卿杨最之前就因为劝谏丹药,被皇帝杖毙,死后就在城隍庙里任职‘等着看昏君下场’!现在怒道:“果然如此,好昏君!”
杨金英等宫女都坐在地上,别人都浑身发软,颤抖成一团,她还勉强能镇定下来:“没有人指使,我们犯了个错,昏君必要殴杀我们,左右是个死,不如和他拼了。王娘娘帮我们弄到曹娘娘宫门钥匙,这才能混进去。”
城隍:“什么错?”
“皇帝要用露水洗漱、炼丹、饮食,还要给那些初潮的小姑娘喝露水,我们几百个宫女,每天清晨收集露水。快要入冬了,还要封存一冬之用的露水,如今攒不出来,用泉水滥竽充数,等到开坛饮用时会被尝出来,我们必死无疑。”冬天可以用雪水,但没下雪时要用露水。
杨玉香哭着问:“真是神明护佑,让那昏君不死吗?”
邢翠莲也问:“当时绳子打了死结,簪钗虽然扎出了血却不死,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杀了皇帝吗?”
杨金英:“我小时候看过半本水浒传,可宫里没有斧子。”
关梅秀哭道:“宫中没有半点凶器,刀剪都瞧不见。我们被选入宫之前,一心待嫁,学的都是主持中馈,哪里想过要杀人。”
城隍暗暗的感慨,学习是多重要啊,十六个人徒手杀一个胖子,本不该失败。
女孩子的知道的死法只有自缢和用簪子自尽,用在别人身上也只有这些:“倒有些法子。你们站在他身上去跳,尤其是胸腹处。你们虽然身体瘦弱,三个人也能有二百斤,朱厚熜不习武,扛不住的,踩断他几根肋骨就必死无疑。或是拿床边的脚踏压在他身上,你们都站上去。这是费劲的,或是打湿布料按在他脸上,一样能死。”
别问用什么水,没有尿吗?这是女孩子能做到的,拧断人的脑袋需要的力气太大,她们不行。换成这帮糙汉子,一屁股坐他脸上也行的,正常的小姑娘想不到。
宫女们哭成一团,这些事没想到啊,根本没敢想什么踩着皇帝,站上去蹦,根本想不到这种事。
让鬼差带她们到阴间,王嫔下狱,其他人开释。
本来事出有因,又已受了死刑,完事。
城隍行文上奏阎君,事情就很简单,王氏想诬陷曹氏暗杀皇帝,失败,攀咬,方皇后也恨曹氏盛宠,于是就认同了王氏的说法。
宫女们就是走投无路,逼上梁山。“且慢!皇帝夜宿曹妃宫中,那他遇袭的时候,你身在何处?”
曹端妃哭诉道:“万岁入夜后常常睡不安稳,我都挪到别床去睡,深夜里碰醒了万岁,他要发脾气的。”听说之前有别的妃子本来得宠,后来失宠就是因为半夜抱住皇帝,惊扰他睡眠。
阎君们:“现在的小姑娘倒是很有血性。”
“是啊,大批打死宫人的皇帝,以前也有十几个,以往就没有人敢直接刺杀皇帝。”
“难道是物极必反?繁文缛节越多,百姓爆发起来越激烈?”
“你再想想?礼不下庶人。”京城之内,庙堂之上的繁文缛节再多,和百姓都毫无关系,那是他们看不到也听说不了的地方。
“哦,对,改朝换代没有不激烈的。”
……
朱佑樘听说了朱厚熜被后妃宫女差一点就勒死,太医治了半天,竟然吐了些淤血活过来了。满怀遗憾的回家劝张氏不要害怕:“太宗改成成祖之前,没说你有什么问题。就爹和我两个皇帝放任外戚略骂了几句,骂你和骂万贵妃的次数相差无几。鹤龄延龄不仅敢贩卖私盐,煎银宫女,兼并土地,当街杀人,殴打官宦,殴杀举子,其罪罄竹难书。有官员进谏,你还要我杀那官员,我为你向着官员们求情,这些事祖宗都不知道。我自然不敢说。”
张贞玲低着头不说话,她原先不觉得弟弟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他们姐夫是皇帝,稍微做点错事有什么呢?天下事就是自己家的家事,官员就是。到二祖面前,再不敢说这种话,即便还是家事,那也是他们当家做主的家事。
朱佑樘:“朱厚熜把太宗改成成祖,朱棣满腔怒火在揍了我和厚照无数次之后,还是无处发泄,有些余怒怪你。又不能明着说,他从不肯提起成祖二字,要骂你自然也不能,骂的就是外戚和无子。幸亏你当时没和他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