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狼狈的灰尘扑簌簌扬起又落下。阿芙拉茫然眨了眨眼，看见克拉克护在自己身前，一只手坚决抵在布鲁斯的胸口上、不让他靠近一步。

阿芙拉急促的吸了一口气，立刻伸出手、按住克拉克的肩膀。

她一眼看出克拉克的紧张。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力气，像是害怕他一用力、就要把这个轻佻对待自己朋友的公子哥儿撞碎了几根肋骨，又害怕自己的力气太轻太软，没法保护好阿芙拉。隔着面具，阿芙拉知道克拉克此刻的神情当是空白一片，不是出于白炽般的怒火，而是出于后怕。

“没事的……k，唔，嗨，我没事的，”阿芙拉轻声说，仓促隐藏起克拉克的名字。她把手往下滑了滑，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用自己最镇定轻柔的声音告诉他，“我没事。他不是坏人，呃，谢谢你，为你担心我。”

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布鲁斯巧妙隐藏起自己眉宇间的了然与深思，充满戏剧性的缓慢抬起双手，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能说话吗？”布鲁斯乖乖的询问阿芙拉。“让我道个歉，如何？你知道哪句话是我的真心，阿芙拉——我是挺想让你住进来韦恩庄园的。”

“嗨，你可没在帮忙！”

阿芙拉瞪他，赶忙伸手拽住克拉克的手腕。克拉克似乎就快要认定面前这位“韦恩先生”是个意图险恶的诱拐犯、一直锲而不舍的要把自己朋友拐回自己家里面了，这一次施加的力道差点让阿芙拉也猝不及防，若不是及时握住、这公子哥儿指不定就要一屁股撞进对面的墙壁里，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墙面挂件。

“你离阿芙拉远一点！”克拉克怒气冲冲的威胁着，但是他的嗓音未免太过于年轻、脸上扣着的卡通儿童面具又太过于可爱了一点，让人发自内心的想要微笑、而不是感到恐惧。他隔着这么一层可爱过头的面具瞪着对面的坏蛋，“你就躲进自己的庄园里头去吧，我、我们，会和蝙蝠侠一起，把所有罪犯逮捕起来的！”

未来的超人，信誓旦旦的这样说。

“……”

阿芙拉沉默两秒，把额头狠狠砸在克拉克的肩膀上。

上帝……在哥谭呼唤上帝有用吗？天呐随便哪个神明都好！快来告诉她，在年轻版超人还是一个超级英雄崇拜者——尤其喜欢蝙蝠侠的时候，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尴尬到爆炸的修罗场停下来啊？？？！

克拉克你醒醒！别再跟对面这家伙爆什么料了！今天在偶像面前夸下的海口，都会变成明天洗不掉的黑历史啊啊啊啊——

她果然看见布鲁斯挑了挑眉，神情有一瞬相当微妙。

可是这并没能改变布鲁斯的意图。这个重度沉迷角色扮演的家伙，依旧挂着懒洋洋的、让人一看就火大的官方笑容，继续挑衅，“是嘛？”布鲁斯不屑的撇着嘴，“蝙蝠侠那个法外义警吗？我可不是你这个还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了，小鬼。哥谭没什么是还能够被拯救的了，她就是一团糟，尽管我并不能停止爱她，但我还是要承认这个。蝙蝠侠不过是这一团糟里面最糟糕的一部分，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英雄，他是个蔑视法律的罪犯，你对这个有什么话说吗？年轻人？”

哥谭王子抱起了胳膊。在这样一个简直要被世界遗忘了的肮脏角落里，他们刚刚跟一个阿卡姆罪犯平安无事的道了别，又马不停蹄开始了一个关于正义与道德、英雄与罪恶的谈话，而在街巷之隔的不远处，二十五个□□倒计时的声音依旧在响，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阿芙拉快要被急死。邪恶人格没有上线的时候她依旧相信世界仍值得期待，她相信每一条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并不乐意在自己有能力作为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生命的光芒被掐灭！

“我有话说。”阿芙拉开口。

她的眼睛依旧是漂亮的乌黑色，可那眉宇间决然的神采，倒像是镜面里另一个犯罪帝王的影子。

“可我不必说，因为你自己心知肚明。罪恶与正义从来无法单独存在，你可以跟自己怒斥，说蝙蝠侠催生了哥谭更加深沉可怖的黑暗、更加不可控制的犯罪，但是，希望——”阿芙拉抬手一指那小巷的尽头，“因此而生。”

阿芙拉抬起眼睛来，笔直望进那双蓝眼睛的深处。她并不奢望自己能因而“拯救”一位英雄什么，只是认为有些话语，自己一定要说出来而已。

“更何况，不管发生了什么，蝙蝠侠又如何能够停止呢？”阿芙拉说，轻声的，带一种自言自语般的疑问，“哥谭还在受着折磨，他……”

他永远不能卸除这份使命。

既是荣誉，也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