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的笑了起来,拥有和谢逸一模一样外表的女人站起身,优雅的拉起风衣的下摆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尘,深深的凝视着他。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是原本的褐色,变成了奇怪的灰蓝。见到伊达似乎微微吃了一惊的样子,她笑得越发的愉快。
“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精神力的结果就是这样,大脑的异常活跃导致身体内部的色素也发生了改变。这才是原本我应该有的样子,不是吗,安德烈。告诉我,这么多年以来,你晚上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到我的脸,我的眼睛,我在你的手掌下苦苦哀求挣扎,哭叫呻吟,最后断气的悲惨样子。”
见他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娜塔莎满意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摆脱这个噩梦,因为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一个胆小又脆弱的家伙啊,安德烈。”
“所以你刻意把我引导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吗,娜塔莎。”
伊达丢掉了香烟,漫不经心的靠在墙壁上,一点都没有要和她战斗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是准备和我解决那些又臭又长的成年往事,经过了这些事情,你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依然保留了自我,那种愚蠢的愿望和梦想,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定要实现,哈,可笑。”
“什么叫做愚蠢!什么又叫做可笑!”娜塔莎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空旷的教堂之内,带着奇怪的回音,“我是为了什么才想做到这一切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吗!那个时候欢欣鼓舞的赞成,而且不遗余力做了很多的人是谁!安德烈,地狱火是我们一起创建的,我们曾经对着彼此发誓要用火与剑清除世界上一切的罪恶,清除那些看不起我们,叫我们魔鬼的败类,创建一个只有宁静和同伴的乐园!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我一直都没用忘记。”伊达第一次露出了软弱的表情,像是快要哭泣一样的苦笑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没有忘记。娜塔莎,你知道的,我的大脑注定不可能像是普通人一样忘记那些不想要记住的东西。只要是看到过,听到过,经历过,不管愿不愿意,都会像是一部电影那样反复不停的播放。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伸手拨开了头顶的头发,露出了深深镶嵌在皮肉之下的一块类似金属线的东西:“这是你用自己的自由和健康为我换来的东西,虽然避免了我因为太过活跃的精神力波动而发疯崩溃,可这也成为了一道枷锁。我不能逃避,只有面对。普通人还有选择的权力,我连这个权力都失去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怨恨我?怨恨我不该带你去投靠尤里,怨恨我不该把自己卖给他去进行一个个的实验换取给你做手术的机会?安德烈,安德里,你是在说我的下场就是自作自受吗!啊!回答我!”
随着她的怒吼,教堂周围的所有铁制品都发出了撞击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漂浮起来想要离开原本的位置,但是被伊达强制的压下了,咚的一声落回了地面。
“我感激你,娜塔莎,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他低声的说,抬起头对上那双浑浊黯淡的蓝色眼睛。
可以听到全世界的声音,但他只希望能聆听一个人。
可以看见全世界的思想,但他只渴望注视一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感受不到娜塔莎的存在了?啊啊,早就应该知道的,第一次在书店遇到那个叫做谢逸的女孩的那一刻。还在很远的街道上他就应该明白了。世界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杂乱的收音机,但惟独在谢逸那里一切噪音都远离,无法靠近。难道他会不知道这是娜塔莎才能带来的感觉吗?难道他会不清楚当初没有找到娜塔莎的尸体吗?难道他不知道娜塔莎一定还活着根本没有死吗?
走进书店,他只是麻木的盘算着如何消灭这个自己无法聆听的空白,曾几何时,不能感应到娜塔莎的思想让他痛苦无比。不过也慢慢习惯了这一点。他走近那个蹲在地上的黑发女孩,心想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只是存在多么微小的几率,这种事情都不可以让它再次发生。
但是,在看见她清澈眼睛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他没有办法再杀死她,再一次。
“安德烈,回到我身边来吧。你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人,是我世界上的唯一。只要你愿意认错对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正如过去一样,我们相亲相爱的在一起。”
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激动的说,上下挥舞着双臂——不,那当然不再是谢逸了,谢逸不会有这种疯子一样的表情,谢逸也不会说俄语,更不会叫他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