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所以,半晌,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来:这叶长遥莫不是呷醋了罢?
他心中生甜,暗暗地用食指剐蹭了一下叶长遥的掌心,才附和道:“抱歉,我们确实不能带上你,因此我才会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掌心霎时热到了极致,好似有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的错觉。
叶长遥堪堪镇定了心神,却又被勾了一下尾指。
少女并未发现云奏正在暗地里与叶长遥调情,不卑不亢地问道:“公子要我如何报答?”
云奏不答反问:“你不喜欢招娣这个名字罢?”
少女毫不犹豫地道:“自然不喜欢。”
云奏肃然道:“我要你应允我三件事作为报答:其一,改了招娣这个名字,你的存在并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其二,学会如何在这个世间活下去;其三,你以后倘若出嫁,定要择一良婿,且若是生了女儿,定然不能亏待了她。”
眼前这公子提出来的三件事全数是在为自己着想,少女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道:“我应下了,还请公子为我赐名。”
云奏思忖着道:“从今日起,你便唤作傲雪罢,纵然寒风刺骨,霜雪加身,我都相信你能傲然而立,无所畏惧。”
“多谢公子赐名。”傲雪谢过云奏,又跪下身来,求道,“公子能再借我些银两,好让我将娘亲葬下么?”
云奏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予傲雪:“你娘亲此生不易,你且去买一口好棺材,再请些和尚尼姑来,将她好好超度了罢。”
傲雪接过银票,一瞧,吃了一惊:“用不了这许多,我也还不起这许多。”
“你便先用着,多余的再还我罢。”云奏不予傲雪拒绝的机会,又道,“你同我们一道用早膳罢。”
三人用罢早膳,云奏便上楼歇息去了,而叶长遥则与傲雪一道顶着风雪去买棺材。
棺材材质以檀香木为佳,楠木次之,寻常百姓用的一般都是杉木。
傲雪挑了一口杉木棺材,又请了两个挑夫。
她娘亲出身于距此地十多里的一个小乡村,自小父母双亡,想必应当愿意被葬在父母身边罢。
她随挑夫一道将母亲葬下,又请了和尚来为母亲超度。
叶长遥立于墓碑前,满心哀伤,片刻后,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云奏,他已有三个时辰不曾见到云奏了。
在挑夫将妇人的尸体放入棺材后,他曾上楼去见云奏,当时的云奏已睡着了。
现下的云奏是睡着,亦或是醒了?云奏可会想起他?
他耳中满是肃穆的诵经声,他左侧是跪于地上,哭泣不止的傲雪,他右侧则是一个和尚,面容慈悲,手持佛珠。
他明白自己不该在死者面前,想些风花雪月之事,这实乃是对死者的不敬,但云奏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云奏的体温,云奏的触感,云奏被他亲吻时的神态……
又两个时辰,超度完毕,和尚告辞离开,墓前仅余下他与傲雪。
夜幕早已降下,因为身于坟场当中的缘故,周遭俱是墓碑,一入夜,鬼气森森,令人胆寒。
但傲雪却依旧跪着,面上无一丝恐惧。
叶长遥急着回去见云奏,可他如何能催促方才失恃的少女?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又过了一刻钟,傲雪终是起身了。
他叹息一声:“你且先将身上的积雪拍去罢。”
傲雪依言而行,又听得叶长遥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白日,她亦被问了“你今后有何打算”,她并未作答,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想念书,但她已是天涯孤独人,无人会供她念书;她想做工,但有谁人会聘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