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古德白去书房把那张纸的复印件给了刘晴,然后问了句:“米琳有反抗吗?”

“没有。”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刘晴的表情很奇怪,她跟杜玉台差不多,偶尔会觉得古德白充满了同情心,偶尔又觉得他几乎没有感情。

其实古德白只是惯例的礼仪问候了一番,他目送着刘晴离开。

这次雨更大了,刘晴重新穿上自己的雨衣,她戴着护目镜,又开着那辆摩托冲进雨里。

等到古德白来看护的时候,杜玉台早已经找了间客房睡下,他陪着折腾了一晚上足够累了,小鹤看着他过来,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古德白坐在了原先小鹤做的位置,破开的窗户被草率地修补过,新玻璃得等中午的时候才能解决。他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用一种非常放松的姿势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武赤藻的脸在看,在今天之前,其实古德白对武赤藻的这种奉献都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就如同余涯一样,他背叛也好,不背叛也好,欺瞒也好,不欺瞒也罢,都是人之常情,古德白偶尔会利用每个人的特性来达成目的,不过并不会嘲弄这种人性。

人本身就是复杂的。

“如果是之前的‘我’,他很擅□□械,大概能在莎乐美进来的时候进行反击。”古德白平淡无奇地对武赤藻开口道,“我在想,要是没有你保护我,大概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要解决麻烦的人会变成余涯,难过成刘晴那样的人会变成詹雅。”

古德白沉默了会儿,又很快说道:“其实动不动手,开不开枪,对我来讲可有可无,没什么可挣扎的。只是我以前不需要用这些手段,就一直没有想到,不过今天的事发生了,要我拿起枪来使用,也是简单的事。”

他说了这两句话,又闭口不提了,半晌才有点困惑地看着武赤藻。

“你为什么愿意为我死?”

这实在不合情理,在古德白所有的思考里,其实武赤藻都不该扑过来挡下那一枪,他有更多好的选择,然而这个年轻人用了最愚笨的方式。当然,武赤藻没有什么丰富的战斗经验,他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反应,这不值得古德白挂心,他在意的是对方几乎一下子就把自己压制住了。

假如武赤藻自己躲起来,这对古德白来讲就能理解多了,毕竟他是个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

并不是古德白怀疑武赤藻的忠诚,而是这种下意识将另一个人放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令他无法理解。

假如古德白要武赤藻去为自己做些事,可能会死——比如说电人,那武赤藻去了,这不值得一提,毕竟他思考过,决定要去,死亡不过是其中一个可能。然而莎乐美在开枪的电光火石瞬间,哪来得及给人冷静的时间细细思考,这已经是潜意识的本能了,因此古德白才疑惑不解。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武赤藻如此付出。

于是古德白又想到了方才在桌底下那个薄如蝉翼般的吻,这么形容可能有点怪异,不过它实在清纯得可以,若非是武赤藻怦怦直跳的心,其实说是放错位置的触碰也不无不可。

于是这就轻而易举地联想到爱情跟喜欢,有关于这类情感,古德白沉溺得并不多,他当然交过几个女朋友,也知道杜玉台对云山栖情深意笃,这都是非常平凡的接触。

正常人的爱情通常不会与生死挂钩,就好比古德白其实很喜欢刘晴,不过要是对方遇到相同的事情,他大概会做好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躲起来,免得给刘晴惹麻烦。

如果不是刘晴,而是陈芸芸,那大概还有保镖。即便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古德白试着想了想那个场景,他大抵会尽可能地去帮忙甚至报警,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管怎么说,古德白未曾想过为别人去死,便也无法理解武赤藻的想法。

结论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古德白叹了口气,没有从椅子里站起来,波澜不惊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是个疯子吧,才能轻易为了这种感情替别人去死。”

爱情这种东西,只有活着才有价值,一旦死去了,除了变成美好的回忆,就毫无意义。

这就跟许许多多穷困潦倒的画家一样,只要还活着,他们就能进步,就能创作,等到一旦死去了,作品就永远固定住了,于是艺术价值猛然增长。然而这种厚待其实跟本人并无瓜葛,对于画家本身来讲,想要超越过往的自己,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活着。

“如果你想要这种东西,我倒是能够给你。”

古德白在武赤藻的唇边落下一吻,年轻人的嘴唇很干,刚刚被棉签微微擦拭过,不过很快就被体温蒸腾掉了,吻上去的感觉如同块雨天打湿的木头。爱情里面性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倒不否认自己很欣赏武赤藻,尽管没有交往过男性,可现在开始尝试新生活也为时不晚。

起码武赤藻中枪的时候,古德白的确感觉到了一点愤怒。

杜玉台睡醒的时候,差点被坐在角落里的古德白吓个半死,好在对方正背对着他在喝红酒,医生迫不得已拖着懒倦的口吻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古先生。”

“我来做个心理辅导。”古德白慢悠悠地说道,“诊金我可一分没少地打给你了。”

杜玉台打了个大哈欠,困道:“你确定这时候——啧,算了,昨天发生那样的事,你想要聊聊天也无可厚非,行吧,聊就聊,反正我们医生就跟房地产的中介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随时待命,只要患者需要,我们就能立刻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