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养在身边十二年的孩子,居然能干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华笙的火气就腾得一下烧了起来,攥着落华剑的手骨暴起,几次想要抬手一剑杀了贺九卿,可都下不去手。
贺九卿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华笙的腿,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师尊看见的那样。我没有杀梦漓,我真的没有。师尊,你信我好不好,师尊,求求你信我一次!”
“放手!”华笙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用剑指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你居然连伤口都要破坏掉,如若今日不是本座亲眼所见,你还想撒谎到几时!”
他不肯杀徒弟,可又不肯饶了他,索性丢开落华剑,伸手一扬一条藤鞭就幻化而出,劈头盖脸一阵狂抽。起先只是将人抽得满地乱爬,后来贺九卿实在是爬不动了,挣扎不起来了,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边流血,一边流泪:“师尊,不要打了,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了。师尊,师尊,师尊……”
从小到大都这样,如果华笙不理他的话,他就会一直喊“师尊”,直到华笙理他为止。可这一次,华笙就是不肯理他,渐渐的,喊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几乎都听不清楚了。
“贺九卿,本座养了你十二年,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剑法,教你这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居然为了师风语,你就跑来杀梦漓!混账!”
华笙一鞭子抽了过去,抽出一片血沫。
贺九卿挣扎不动了,尽量把脸护起来,模模糊糊地想着:我说的假话,师尊皆信,唯有我爱他这一句,终究是不信。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华南山。可却不是在望曦峰,而是在后山的牢房中。四肢都被粗重的锁链束缚住,脖颈上还套着一个。站也不能好好站,睡也不能好好睡,浑身的伤口一发作,简直让人生不如死。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想死。
不知道是华笙的意思,还是楚卫的意思,居然把他关到了此地,还不准许任何人过来探望。
贺九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可还暗暗揣着一丝希冀,觉得无论如何,师尊一定不会杀他的。日夜都盼着师尊能过来探望他一眼,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都行。
可是华笙一次都没有来过。反而是师风语过来了。
他看起来精神很差,脸色很白,穿着一身白衣活像是守孝。驱退了守门的弟子后,这才缓步走了上前。
贺九卿没脸见他,也无话可说,只闭紧眼睛,做好了被师风语怒骂的准备。
但师风语没有,一个字都没有骂他。
脸上一凉,贺九卿慌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师风语轻声道:“小九,你别怕,二哥不会伤你的。你身上还疼不疼了?”
怎么可能会不疼,多说一个字都想死。贺九卿垂了垂眸,不知道该说谢谢你,还是说对不起。末了,只道:“我不喜欢你。”
师风语给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将他的脸颊仔细擦拭干净,这才缓缓道:“喜欢是你说的,不喜欢也是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听你哪一句才好。”
贺九卿重复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师风语摸出药膏帮他仔细涂抹上,满脸的认真,漆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着,两行眼泪蓦然落了下来,“明日,你就要被拉到仙门百家面前公开处刑了。你师尊判了你十二剑,要当众废了你的根基,之后,还要关你三年。你知不知道?”
“我不信!师尊不会那么对我的!我不信!”贺九卿猛然情绪激动起来,使劲震着身上的锁链,大吼大叫道:“我没有错,错不在我!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信的!我不信你说的!师尊,师尊,师尊!”
“可事实就是如此!”师风语按住他的肩膀,提了个声急促道:“为今之计,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小九,到时候你就说,你爱的人是我,是我不愿意跟梦漓成亲,所以才撺掇你去杀人的。你只有这样说,二哥才能替你承担一半,否则十二剑会要了你的命!”
贺九卿愣住了:“你替我承担一半?那之后呢?”
“之后……”
师风语面露苦涩,缓缓道:“之后,我就接你去千纵山,我会给你一个道侣的身份。这样一来,你就能活下来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贺九卿嘶吼道:“你别傻了,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我不会跟你回千纵山的!”
师风语看起来失望极了,也伤心极了:“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华笙。我也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他。小九,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对你决计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连这样都不愿意跟我去千纵山么?”
贺九卿一字一顿道:“是!我绝不跟你回千纵山!死也不去!”
他给不了师风语任何保证,也给不了他幸福。早知师风语这般纯情好骗,当初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好,我明白了。不去就不去罢,都随你,只不过,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师风语两手捧住贺九卿的脸,忽然吻了上去,两个人周身灵气环绕,他这是在把灵力渡给他!
只不过谁也没看到,地牢门口立着一道白影儿,正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华笙手心发紧,一把将瓷瓶捏成了碎末。很快就扬长而去。
直到自己灵力不济,师风语才停了下来,用手帮贺九卿把嘴角擦拭干净,这才红着脸道:“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只能给你渡些灵力,好让你明日少受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