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可挑了挑眼眉，视线重新落在他苍老了数十岁的脸上。

或许是最近生活负担过重，杨树累的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才勉强坐着，原本宽阔挺拔的双肩塌陷，凝望着陆小可的眼睛明明还算是示弱的神情，但却因为眼白过多的红血丝显得面目狰狞，眼睑更是发青发白，说他是地狱上来讨债的恶鬼也毫不违和。

“你叫我什么？”陆小可把玩着茶杯，低头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梗，多看他一眼都感觉自己眼睛和耳朵都遭受了重度污染。

杨树一愣：“小潜？”

陆小可点头，抬脸翻了个白眼，瞄到杨树紧绷的面皮，嘴角微微上扬。

杨树见他笑了，原本抿紧的嘴唇也慢慢松开，就在他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陆小可忽然笑意更深，直接打断他：“真恶心。”

杨树笑意猛地僵在脸上。

陆小可手指点着茶杯：“之前你接近我，我就想吐，甚至割腕自杀都不想你碰我，我还以为我是因为接受不了同性恋，可自从遇到秦风之后我才知道，不是我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太恶心了，从内而外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一分一秒我都忍不下去呢。”

“可是，当初你对我太好了，我不忍心拒绝你，所以违背自己的内心和你在一起，但，那种恶心，从未消退。”陆小可笑吟吟地一字一句说着恶毒的话语，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却像是大锤咚咚咚敲在杨树的心尖上，震得他两耳发聩，眼前发花，即便是坐着也脚下发飘，“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有难过，有后悔，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和松了一口气，远离你之后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

他挑着眼眉：“你不相信？你都没觉得我三番四次找你分手就是最好的解释吗，那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想离开的，可一想到你说你是真爱我，我就有点不忍心伤害你，我其实，是在施舍你，啧啧啧，不过，看来我看人的眼光很不准，哦，是很烂了。”

杨树原本苍白的脸色唰地变黑，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眼神先恶狠狠地瞪着陆小可，胸膛因为太过气愤剧烈起伏。

被别人侮辱，被别人嘲笑他都能忍，可怎么能被林潜嘲笑，被一个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被一个自己一直当做是充气娃娃，认为是鞋底污泥存在只是用于被人同情可怜的人嘲笑，杨树怎么忍得住。

施舍自己，他有什么资格？

来之前所作的心理准备完全崩盘，他浑浊的眼眸犹如丛林深处的毒蛇一般，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江夏，一改刚才的讨好，立刻换了一种冷冽的态度：“林潜，短信你也看到了吧，我警告你，今天你可不是来吃饭的。”

陆小可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是啊，我当然知道，这种喂猪的菜我怎么可能会吃。”

杨树哽了哽，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掩饰内心的羞窘和耻辱：“林潜，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以前只当你是真的单纯，没想到你才是真的演技帝，怎么，耍的我团团转很有趣吗，当初答应跟我也是想攀高枝吧，你也就是孤儿院出来的没爸没妈吃糠咽菜长大的，不过是生活好点了眼睛就长在脑袋上了？”

“你想多了吧？”陆小可笑，“攀高枝？我当时眼瞎我承认，毕竟人要勇于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谁还没有点非主流的黑历史了，只是你这样抬举自己我就看不下去了，你算个狗屁高枝？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不是老子当年刚出孤儿院，没见识还傻乎乎的，单蠢地相信你会对我好，觉得你追着我可怜巴巴的当你是朋友，怕伤害你有效地心灵，谁会多看你两眼？”

这话陆小可说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毕竟骂的是林潜，不是他。

“你不知道我牙尖嘴利，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恶心，没跟你说话吧。”陆小可耸耸肩膀，“我一直都这样。”

“……”明明之前都是自己躲着他，怎么现在又变成自己死命巴结着他了，莫名觉得不对，但这些话已经剧烈翻腾起他本就积郁在胸口的怒气，杨树深吸一口气，冷哼道，“哼，不过是孤儿院出来的一只狗杂种，人家不过就是玩玩，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块宝了？”

陆小可斜睨他：“那你也不过是上不了席面，人人嘲笑的私生子而已，还是孤儿院都不收的那种，有什么资格说我，好歹我现在的生活也是你不能企及的高度。”他笑笑，又说道，“毕竟现在的我可以嫌弃这里的饭菜不好吃，不愿意吃，你呢，磕了多少头才找到这里来的，我可是知道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这是被谁当成棒槌推出来了吧，今晚的饭钱准备好了吗，就是你想要卖身还债也没人愿意要你这种货色吧。”

“林潜，你！”杨树忍无可忍，蹭地站起来，带倒了面前的茶杯，茶水溅的到处都是，水滴滴答答顺着桌角流下去，原本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更是点点茶渍清晰可见，可现在的杨树已经不是那个去哪儿都要整理仪容仪表的杨树了。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陆小可，嘴巴张的极大急喘着气，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可惜他现在还不能碰这个狗杂碎。

陆小可翻了个白眼：“林潜这名字就这么好听？三番五次地叫，再叫下去我都要去申请专利了，你这样级别的根本没有资格叫。”

这么长时间一句正题没说的，自己倒是被他气的脑袋顶冒烟，杨树“砰——”的一声将自己重新摔回到座位上，竭力镇定下来眯着眼睛打量游刃有余的陆小可。

林潜变了，已经彻底变成他完全陌生的人了。

也许他本性如此，只是会装而已。

杨树气极，明明是他想找乐子，最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乐子玩弄了。

他黑着脸，濒临爆发，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说动手就直接开打。他放弃了来之前想用同情牌唤醒林潜对自己残存爱意的计划，眼珠子转了两转，伸手解开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根根肋骨，哑着嗓子说道：“林潜，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陆小可低着头，没说话。

杨树烦躁地抹了一把脸，自顾自说下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秦风给你的，没有他你就什么都没有，可你知道吗，现在的秦风已经自身难保了，那还顾得上你？”

杨树沉浸在自己勾勒的美好幻想中，兴奋高亢，声音都拔高不少：“我跟你说，只要你跟我们好好合作，我保证，你绝对会比跟在秦风身边还要拿得多，他当你什么，玩物，但是你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只要你帮着我们对付他，林潜，我们可以承诺给你现金，房产，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