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子琪闻声抬起头来,两人目光静静对视良久,竟然罕见地都没有大吵大闹,或者而言相对,相反很是平静,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还是水子琪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他晃晃悠悠走过来:“走吧,我开车。”
白新启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原先那个第一次见面还冲着自己笑的少年竟然已经阴郁至此,体型也瘦到了真正的骷髅架子,两条长腿在运动裤里就像是竹竿,看他走路的人都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断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从吸.毒之后,他也是每日茶饭不思,甚至晚上躺在床上他才想起来今天似乎忘记吃饭了,白新启摸到了自己高高凸起的颧骨,他想现在的自己跟水子琪不相上下吧,两人都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骷髅,没有思想就只是机械地活着。
一瞬间,白新启甚至想到了死,死了吧,和水子琪一起同归于尽。
只要死了,什么都解脱了。
可每当想到这个字,他都会打心底里一阵颤栗。
他不甘心,他才二十多岁,还有自己的美好蓝图没有展望,还有不少愿望没有实现,凭什么因为当初一个小错误就这样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水子琪都已经向前走出去两步了,没听到后面紧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皱着眉毛:“怎么,不想回去?这边会所我们呆不起的。”
他们这些流动的M就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出现在规定的地方,要是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们就永远不用走出这家会所了。
白新启一瘸一拐地跟上,眼底情绪复杂,也没说话,甚至什么都没问。
白新启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无非就是恨自己,想把自己也拉下来水呗,再不济也是为了钱,毕竟他也知道,他俩赖以生存的货都是很贵的,水子琪没有直接弄晕自己去卖器官已经算得上手下留情了。
上车的时候,白新启坐到了后驾驶位上,说是坐,其实也就事歪七扭八地躺着而已,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鞭痕,忽然开口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进了这家公司,遇见了你。”
水子琪转动钥匙的手顿了顿,声音轻轻说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可也许是因为遇见你消耗了我所有的运气,所以遇见你之前之后我都过得无比凄惨。”
白新启问:“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很不好过,但你以前很凄惨吗?”
水子琪不动声色地踩下油门:“你之前没有了解过艺人资料吗?”
白新启:“没有。”
水子琪若有所思地点头:“为什么,不是都要看的吗?”
白新启:“我对童安一见钟情,当初专程去调了他的资料,无意间发现他是插队,还是不可能呆的长久的那种,我就觉得你们这组合迟早要完,我下定主意以后童安去哪儿,我就往他那边努力,至于你,两条相交线而已,相交之后就是无止境地远离,还花费那些个时间干什么?”
水子琪有时候在想,白新启可真厉害,每一次都能在自己已经无比麻木的心脏上戳上一刀,准确地找到其中最脆弱的部位,让现在的自己心脏依旧揪着疼。
他指甲几乎要抠烂方向盘,按了按喇叭掩饰地说道:“是吗,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
白新启:“童安喜欢你,可能是被你长相欺骗了,所以我对你也是一直客客气气的,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为什么会对童安抱有敌意,毕竟他拥有的一切就是你奋斗三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
水子琪忽然自嘲地笑了:“是啊,你看,他就算不出现在我面前也能隔空一把剑刺得我遍体鳞伤,痛不欲生。”
白新启跟着他笑了:“那我心里舒服多了,看你不好,我就算再怎么不好也能苦中取乐。”
水子琪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童安,甚至想杀了他,但对于你,我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的情绪,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白新启盯着车头,眼皮动了动:“不好奇。”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一点都不好奇,我怕恶心。”
车子陡然一拐,甩的白新启彭地一声撞在门上摔在地上,好半晌才爬起来重新坐了回去,水子琪哈哈哈大笑:“这样啊,原来你都知道,你都知道啊,你眼睁睁看着我因为喜欢你堕落到无间地狱里,你就这样看着、看着?!”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水子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莫名就是想哭。
白新启冷淡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安对你有好感,只有你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我才有机会接近他,甚至你厌恶他我才能借机安慰他亲近他。”
水子琪脸上的笑已经变得绝望,他张大嘴巴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鱼,呼吸急促甚至喘不过气来。
白新启在后面冷淡看着他努力挣扎的模样,原本捆在身上的枷锁忽然松懈不少,他现在通体舒畅,甚至隐隐还有放松的愉悦感。
果然,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