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左右转了一圈,似乎在思考,半晌众人便听见了他带着无奈的声音:“这可真是个难题……罢了,清江仙尊,就你吧。”
周遭一片哗然:“笑话,谁不知清江仙尊当年灵力受阻,鲜少动手?”
“瞧他年纪也不大,区区小辈,便敢挑战四仙尊,真是不自量力!”
谢清江却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坐在他身后的左挽山却按捺不住,先站了起来:“我看阁下便是存心来捣乱,必要给个教训才是!”
此人的年纪看起来实在太小,不过二十出头,与他们座下弟子都差不多大,故而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召唤出自己的灵剑,只简单地念了个符咒,沉沉地向此人打去。
挽山仙尊当年名扬天下便是靠一手精绝的符咒,他方才念的咒是“击破”,若无意外,应会在近身之时将此人掀翻,重重地甩下复澜台。
可那人竟Y。X。D。J。然毫不恐慌,定定地看着左挽山,又笑了一声,众人都识得左挽山这个符咒,正等着看他好戏之时,却发现那在空中泛着金光的符咒,在靠近此人面前的时候,突然粉碎成了一团金色的光点。
“你怎么这么暴躁,”那男子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学学人家清江仙尊,自始至终站在那儿没动呢,又不是找你,你急什么……”
“你……”左挽山怒火中烧,他虽诧异为何符咒失效,但终归没有忍住,泛着金光的灵剑突然在他手中现了形,众人发出一阵惊叹,“贯月,来探!”
他握着剑,刺手便往那男子刺去,谢清江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从顾陵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他瞬间急得白了的面色:“挽山,住手!”
他御风向前,一把扯出了左挽山的衣袖,硬生生地拦下了他的剑势,但那剑气却顺着他的方向直直地向那男子袭去,一把掀掉了他的斗笠。
斗笠上束好的黑发倾泻而下,那男子毫不诧异,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没动。黑发拂过面容,露出一张艳绝众人、雌雄不辨的脸。
席中小辈只觉此人陌生得很,稍老一些的人无不离席变色,几乎立刻摆出了御敌的态势,失声唤道:“江拂意!”
四绝门早已毁灭,如今来的人……竟是四绝子本人!
江拂意斜挑了眉,左手凝起一团灵气,隔空取来了离他稍近一人桌上的酒杯,笑意盈盈地一饮而尽:“清江,终岁山试剑大会多大的名头,你让终岁山名扬天下,我来贺你。”
清江仙尊虽是俊美,但看起来终归是儒雅的中年男子,如今这人明明瞧着如此年轻,却用一种教训后辈的口气继续说着:“你我一别多年,没想到今日如此不愉快,罢了,我便送你一礼,有缘再见吧。”
谢清江颤着嘴唇,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拂意左袖一甩,留下一幅卷轴,随后退了两步,用一种几乎是可怖的速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根本无一人敢去拦他。直到他消失良久,人们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讨论着。
“这妖孽怎么还活着,看起来像是疯了……当年天悬之战他销声匿迹之后——”
“他怎么瞧起来半分……半分都没老?果然是邪魔外道,还不知……”
谢清江伸手,隔空展开了那副卷轴。那卷轴并不大,只是很长,顺着往复澜台试剑场的长路展开,人们看见了其上墨汁横溅的张狂字迹——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是当年,四绝门始建之时,刻在入门石柱上的门训。
如今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谢清江眯了眯眼,掩藏了目光中所有的情绪,他伸手将那卷轴收入袖中,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来:“诸位不必过于担心,四绝子想来,也没有什么敌意……时辰不早,试剑大会便也,如期举行吧——”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称是。顾陵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回过神来,只感觉萧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师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终岁山早已为各门各派早来留名的弟子安排了与其实力、年龄都相差无几的对手,只待胜负分明后,再行争夺魁首。清江、挽山、长夜三座之下的弟子比起外门外派,灵力、御剑等方面自是出挑。
几轮下来之后,诸人几乎已看得眼花缭乱。他师门当中,四师弟五师弟七师弟实在不好学,冉毓、萧宁倒算是没有给谢清江丢脸,不过世人皆知谢清江身子不好,对其散养的弟子,也没什么苛求罢了。
冉毓几乎一直捱到最后一场才惜败,他抹着汗跑回坐席来,端起手中的茶水灌了一口,笑着对没什么反应的顾陵说:“二师兄,我还不算丢脸吧,今日你若能恢复就好了,你肯定会夸我吧……”
他还没说完,便听见试剑场边的弟子笑着念道:“终场,终岁山清江仙尊行九弟子萧宁,对——东阳冉家冉卓。”
于是口中另一口茶便喷了出来:“什么,为什么九师弟要去和我大哥对战?”
想了想又自得道:“不过他二人对战,可有得好看了,师兄,你觉得呢?”
顾陵点点头,木然地转过头去,眸中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