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陆宁初出口就要抱怨,然而看清龙渊的眼神,却又立刻噤声。
龙渊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血色的眼睛乍看上去也没什么波澜。唯有此时离他极近,且对他极为了解的陆宁初才能看出,那平静无波的血色下,压抑着连他都不曾见过的阴郁。
那阴郁深不见底,犹如遮天蔽日的厚重黑云,陆宁初才看了两眼,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你、你怎么了……”他不知道这骤然的阴郁是从何而来,只能试探着安抚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也没想故意惹你生气,只是……”
“你想救人,这没有问题。”低沉的声线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同辩驳的气势打断了陆宁初。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血就是‘解药’的消息传出去后,你会落入什么样的处境?”
陆宁初垂了下眼,低声道:“尽快把幕后黑手抓住就好了。”
“陆宁初。”
仍然是没有情绪的声线,但陆宁初却能感受到其中责备的意味。他抿了抿唇:“你不许凶我。”
龙渊沉默一瞬,再出声时,语气中多了一丝轻嘲。
“我要是舍得凶你,现在你已经被我锁起来了。”
陆宁初瞅他一眼:“你敢。”
随即又垂眸躲开视线。
“陆宁初。”这一次的呼唤多了无奈。
龙渊低头凑近他:“抬头,看着我。”
“听话。”
他又催了一声,陆宁初才磨磨蹭蹭地对上他的眼睛。
龙渊眼中的阴郁仍在,但被名为“无奈”的薄雾笼住,倒也少去了两分令人心悸的锐利。
“只一座金城,需要的血确实不多。”
“但十座城,百座城,那也只是一点点?夜照全国都中了尸虫,白庆恐怕亦是如此,仅这两个国家就已经有了千万的人数。更别说洛安城所属的南燕极可能已经沦陷,夹在南燕和白庆之间的大梁也不太可能幸免,除此之外白庆、夜照周边还有其他邻国,谁都不能保证这些国家没有出现尸虫。”
言未尽,意已足。
陆宁初顶着审视的目光,嘟囔道:“我也没打算放血把自己放成人干啊,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他戳了戳龙渊的腰:“再说了,我才不舍得去做什么舍身成仁的伟大人物,到时候要是便宜了哪个小妖精,我不得气活过来。”
“呵。”龙渊冷嗤,言语间又多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他扣着陆宁初的手搭到自己腰后:“你有分寸,别人未必会有。若是其他修士知道了事态如此严重,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分寸。眼下幕后黑手是谁都尚不明确,比起费心费力地对付他,他们只会觉得让你放血救人更加稳妥。”
“整个修真界都会逼你,或软或硬,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他们要你的血液不会适可而止,只会越多越好,你若不从,他们甚至会设法囚禁于你,强行榨取你的血液。他们不会让你死,但也不会让你好过,最多只会给你留上一口气在,以保他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取血。”
陆宁初撇了撇嘴:“谁管他们,就是想要囚禁我,也得看看他们抓不抓得住我。”
“是,你是不怕他们,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无奈织成的薄雾淡去,不再遮掩刺人的阴郁,“但如果他们拿离恨天要挟你,又更甚者,离恨天都站在逼迫你的一方,你也能置之不理?”
“……”陆宁初显然被问住了。
不过下一刻,他便有些恼羞成怒地搬出了以往胡搅蛮缠的那套:“这是救人的事,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何况你可是有龙君,百年为善,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我有这种觉悟,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我不高兴!”
龙渊的手掌收紧,勒得陆宁初不由痛嘶一声。
“你轻……”
“就算你能硬下心肠,不去理会离恨天的处境,不去理会离恨天的立场,可会逼迫你的不止修真者。”龙渊贴着陆宁初的鼻尖,眼中尽是咄咄逼人的怒色,“若是我们把没法尽快抓住幕后黑手,又或者抓住他后,他也不肯说出驱除尸虫的办法,所有人都会把保命的希望放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