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那琴声不敢恭维。演奏者强迫症一般地重复着某一段落,导致音律割裂,摧残人的耳朵。
琴声戛然而止。
“请自便,”男人起身,左手中指的定制银色素圈闪过一道流光,“红茶?威士忌?”
很难置信,但何医生确实在小他三十岁的男人面前淹了口唾沫,才回答:“……水就可以,谢谢。”
男人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一小碟柠檬。
何医生坐下:“家寰,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想是——”她沉吟,“一百八十二又三分之二天。”
“最近在忙回国的事,抱歉没能及时通知您。”江寰停顿,语气微妙,“更何况,一鸿想必告诉您我的不少近况。这样看来,我们的会面更无必要。”
——何一鸿是何医生的儿子,也是江家主为数不多的心腹。
何妈妈一噎:“可是我更想亲眼看看你,聊聊天。我很担心你,家寰。”
江寰重新回钢琴旁,落地窗透出的一丝罅隙反射着星光,照亮他深灰色的眼瞳。他面容带着东方人少有的深刻,那是外祖家浪漫的法国血统带给他的。
“您认为我是病人,”他礼貌地说,“相比而言,我却认为您无意义的焦虑更需要心理干预。”
——他听到了,何医生头痛地捂住头,江寰的听力简直如白脸猫头鹰般灵敏,即使隔着厚厚的隔音木门,也依然能清晰地跑进他的耳朵。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医生自暴自弃,对象的极度不配合让她决定兵行险着:“你还是没有梦见他吗?”
江寰心里有一个人,藏了十八年,如果不是某次偶然听到的梦话,恐怕何医生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家住何方,一片空白。何医生只了解到,对方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颗红痣,血滴子一般。
就是这样的男孩,成功埋葬了江寰心中潜藏的反社会人格。
但十八岁,男孩不告而别。
所幸江寰成年,锻炼出足够强的自制力不发疯。但偏执疯狂是刻进DNA的东西,混进羊群太久,他也还是异类。
江寰握住玻璃杯的手僵住了。
心理防线出现弱点!
何医生乘胜追击:“虽然你不愿意承认这是臆想,但想想吧,如果真实存在这样一个在梦中陪伴你、拯救你的小男孩——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怎么会在你十八岁的时候不告而别呢?”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江寰心中隐秘的刺痛,他的手砸到琴键上,激起一阵无意义的音符。
“你没法决定所有的事情。就像这首《致爱丽丝》,根本不是你这样的弹法。”
“不,”江寰答,“它是。”
“它不是。”
“它会是的。”江寰换了个坐姿,交叠双腿,彬彬有礼地反驳:“如果不是,那我就把谱子买下来,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何医生:……
何医生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她可能把它当作了江寰的脸。
门外,一个套着头戴式耳机的青年目瞪口呆,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老板,”青年对门内的江寰支吾道,“车备好了,但可能……出了点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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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雪死乞白赖地把裴钰扛到晚宴的酒店门口,对方周身滚烫,像抱着一块烙铁。
真的没想到,傅知雪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捏了捏对方的腰,一个受,身材居然这么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