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似笑非笑:“仲大夫,谁家仲大夫?”仲字不过是排行,仲大夫也是个含混的称词罢了。
田繁:“何必在这儿绕弯,我来自然是见那位。”
黑衣少年收了笑:“你不该来。义父不欲与舞阳君有冲突,权当自己败退了。这居所没有旁人知道,你不过数年前来过一次就记住了……你这会儿来,会给义父惹祸的。”
田繁笑:“惹祸?仲大夫害怕舞阳君了?我可不会怕。速速让我进去,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黑衣少年有些不愿,却听着院内有人唤了句什么,他只好退了半步,让开门来。
田繁连忙一闪身进入院落。院落不大,杂草丛生,冬日倒是草叶枯黄,上头盖着一层薄雪。院落中铺了一条被杂草掩盖的看不清楚的石头道,倒也有几分野趣。那少年身姿矫健,脚尖点了几下,从院落中窜上回廊,把木屐一甩,人进了屋内不见了。
田繁衣摆几次被杂草挂住,他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还很小,还是和君父一同来。王室父子二人,仍然要谦卑的前来拜访,君父当时还差点在落了霜的石头道上滑了脚。
想起当年的狼狈,如今也没好多少。
只是他自认跟他君父不一样。君父只要吃喝玩乐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是生在边陲小地方的小宗,过的也跟寻常百姓村夫差不多,连牛羊都没吃过。人家接他来临淄,啥都不用他干,就好好吃喝就行了,任谁都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要好好珍惜。
可田繁却心里生过很多野心与想法。他想到今日是来与那位仲大夫见面,甚至是平等的相互联手,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与君父大不相同了。
他走上回廊,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回廊地板上都是磨损,旧的完全没了光泽。
屋门开着,里头靠窗的地方,映着外头的雪光。有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披散着长发,坐在一个奇怪的凳椅上,两边轮子支着,他裹着厚厚的棉衣,脸上带着个铜边水晶片,桌案上摆着个小炉,他就在小炉旁边做着木工。
田繁没有出声,他敛住衣袖背着手瞧瞧走过去。
男人将手中竹条靠近小火炉,再热度下用手慢慢将它弄弯,而后再拿下来,用小刀在上头刻出沟槽。
但更吸引田繁目光的是,他看到桌案上摆着两条木头制成的假小腿,连着脚腕,似乎里头有机巧,能让木制腕关节可以转动。甚至连木制的脚掌都可以弯曲,脚趾上的指甲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田繁虽知道仲大夫双腿膝下截断,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假腿。
田繁轻声道:“仲大夫不愧是墨家巨子,时至今日仍然通晓机巧。”
谁也没料到,那男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靠近,猛地一惊,抚着胸口道:“太子什么时候进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