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居然是满满的书信,徐皎将之取出来就着烛火一看,娟细的峨眉就是有些诧异地挑了起来,这居然是便宜爹写给赵夫人的信,还是情信,不管用词多么的考究和雅致,都脱不开那字里行间的缱绻意味......徐皎往那匣子里尚是厚厚一沓的书信看去,表情一瞬间有些耐人寻味起来,总不能这满满一匣子的,都是情信吧?
徐皎想想琴娘方才的表情,在心底摇了摇头,便是继续耐着性子将那些信一封封读了下去。
这情信慢慢成了家书,徐皎看着这些情信,脑中对于便宜爹的印象愈加的具象起来,这是个有才华却又专情温柔的男人,难怪曾能风魔万千少女。唯独许是因着才情过人,骨子里透着文人的傲气,感情上也要敏感许多。
这些信一封封看下来,只是重温了一遍那一对情深却不寿的夫妻之间的感情进程,倒是并没有徐皎以为会有的东西,难道是她想错了?
徐皎狐疑着将手里那封信折起,重新按着顺序放回了匣子。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抬起头来,转头一看窗外,夜色深浓,咚咚咚,更敲三声……
徐皎的眉心就是蹙了起来,扬声喊了负雪。
负雪就在外间,闻声赶忙进来听吩咐。
“都这个时辰了,郎君还未回来?”
负雪摇了摇头,徐皎的眉心就皱得更紧了两分。抬眼见负雪站在灯下,一身素服,在夜色之中更显清瘦,这些时日,不只是她,她身边这些人也都跟着清减了不少,徐皎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放轻嗓音道,“你先去歇着吧!我白日睡得多,这会儿有些走了困,你将烛火给我弄亮些,我有些东西要看,正好等着郎君。”
负雪望着她,迟疑了片刻,才应了一声“是”,给徐皎又备了两盏灯烛,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这才退了下去。
谷</span>徐皎便又借着烛火看起了九嶷先生的信,直到拿起这一封时,她微微一愣,纸背上隐约透出两点显眼的红色,徐皎将那信纸展开,细细一看,果真不出所料,那两点倒像是血。徐皎狐疑地略略蹙起眉心,才垂目细看那信上所书。
这想必是九嶷先生写给赵夫人的最后一封信了——
爱妻阿妩,见字如晤:大限将至,此一去怕是再无归期。恒此一生,于家国,于忠义,虽有憾,亦有不甘,却无悔无愧。唯负吾妻与孩儿,白首相庄终成空誓。然,有些事不得不为,唯盼泉下相见,阿妩能宽宥。尚有一事,恒这一生别无所长,唯一支画笔尚可传承,画作悉数收于箱中,与吾妻和孩儿,留一念想。孩儿若喜画,还愿阿妩为其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待孩儿成年,再将吾画作尽数托付于孩儿。切切。
这很显然是九嶷先生的绝笔信,徐皎看得心中略有些难受,目光落在那两滴血上,那两滴血所溅的地方刚好都在“画”字上,头一处在画笔的画上,另一处则在最后一句吾画作的画上,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两处刚好都在头尾相交之处,徐皎在心底将那封信默念了一遍,将那个画字隐去又念了一遍,眼底隐隐闪过一道亮光。
心口却是砰砰急跳起来,若这两个“画”字是九嶷先生特意留下的线索,她能想到,旁人如何能想不到?当初先帝能够饶过景府,必然是笃定了九嶷先生不敢留下半点儿线索,甚至是九嶷先生留下的东西,先帝都早已暗中派人一一查验过,确定没有半点儿问题才放心的,九嶷先生又是如何瞒过先帝耳目的?
再说了,九嶷先生提到他的画作,那些画她曾反复细细查验过无数回,都没有发现半点儿端倪......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遗漏了何处?
徐皎想到这儿,心中疑云非但没有解开,更是一重叠一重,越发难解了一般。
蹙着眉心往匣子里一瞥,她不由愣住。匣子底居然还躺着一封信,可这封,分明已经是九嶷先生的绝笔信了,而刚才那些信应该是赵夫人按着时间顺序整理好了的,这该是最后一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