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清了清喉咙,扬声打断那一对交颈鸳鸯,“阿恕,牙帐金箭传令!”
墨啜赫等到夜深时才回了营帐,他刚刚绕过屏风,进到内帐,抬眼就见到已经自榻上坐起身来的徐皎。显见她并没有睡着,一直在等他。
他走到榻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垂目将她的一只手拢在了掌心。
“阿恕……”徐皎望着他,却是迟疑道,“是不是要打仗了?”她虽不问,可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一些动作,还有方才营里明显的兵力调动。
墨啜赫默了两息,才低低“嗯”了一声,“阿史那部已是挥兵东进,打着要为古丽可敦讨回公道的口号!”
徐皎说不出是不是意外,人没了也好些时候了,彼时不闻不问,此时才来讨什么公道?不觉得太马后炮了吗?
“墨啜翰不知何时不见了,随着阿史那部用兵消息一并传到的,还有他秘密潜到阿史那部,向阿史那切尔哭诉可汗逼死了古丽可敦之事,求他阿翁为阿娜报仇!”墨啜赫语调平冷,淡淡道。
徐皎一愕,“怎么会这样?早前也没有瞧出他有什么异样啊!而且……他不是过几日便会与匐雅成亲了吗?匐雅人呢?”
“倒是还在苏农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已传令,暂且将苏农部看管了起来。”墨啜赫的语调冷淡到漠然。
徐皎还是忍不住唏嘘,“墨啜翰对匐雅还是有些真感情的吧?他怎么能舍得?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说到这儿,想到什么,忙望向墨啜赫,见他抿着嘴角若有所思,一时间看不出喜怒,但想必心情也不会好。“或许……墨啜翰其实一直疑心着古丽可敦之死与可汗有关,毕竟,古丽可敦死之前,最后见的一个人,正是可汗!不过……说起来,他倒是长进了不少,居然这么能忍了,还一点儿都没有被咱们察觉。”
墨啜赫目下微微一闪,没有答徐皎的话,瞥向她时,神色间却极快地掠过了一抹迟疑。
那一抹迟疑恰恰好被徐皎瞥见,她心里就是微微一紧。
“阿皎,方才大汗金箭传令,命我立刻率领虎师西进,阻击阿史那部大军,你……”
“休想!”不等墨啜赫说完,徐皎便已经小脸一板,促声打断了他,“你休想以什么为我安全计为由将我丢下,我们说好生生死死都要在一处的,何况,你别忘了,之前阿史那佐穆还想着要抢亲呢,他若是贼心不死,就等着我们疏于防范,再来一回呢?眼下北羯的局势这么乱,又打起仗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能安下心来?”
“要我说,再怎么安全的地方,此时也比不得你的身边来得安全。阿恕……试想,这世间还有谁如你这般英明神武,又聪明又厉害,能护我周全呢?而且,不在你身边,我会担心你,若是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日日以泪洗面,说不得等你打完仗回来,我已经是形销骨立,或是直接香消玉殒了,阿恕……”
徐皎说着说着,语调里已经透了两声泣音,一只手揪上墨啜赫的袖子,轻轻晃了两晃,一双噙了些许泪意,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将墨啜赫望着,“我不想与你分开!”
而且是一定不能分开!他的二十四岁生辰在十月中旬,若是大巫为他批的命无错,这之前他怕是就要遭遇生死大劫。莫说知道了她是那个可以影响他生死关的变数,即便不知,她也不可能在此时离开他。
“眼看着已是夏末了,你不了解草原,夏日一过,一朝入冬也是可能的。在外行军哪怕撇开战时的危险,本身就异常辛苦……”墨啜赫望着她,沉声道。
“没关系,我不怕苦。你之前不也怕我不能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吗?可你看,这些时日我不是适应得很好吗?”徐皎听出他话语里的松动,忙趁热打铁道。
“嗯。”墨啜赫点着头承认,“你做得很好,除了……没有学会挤奶之外。”
咦?他居然取笑她?听到他声调里隐隐透出的笑意,徐皎倏然抬起头来,入目却是他一双因那稀微的笑意而柔和了许多的眸子,微微眯起眼来,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