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丹穴,万事有父王撑着,凤箫感受不到何为责任。如今得知同族被人族恩将仇报,遭遇灭族之祸,他伤心欲绝,对人族恨之入骨。
凤箫心里难受得慌,他没有掉眼泪,只红了眼眶,眼里的憎恨难过快要溢出来。
龙笙敛了笑。凤箫没有大哭,龙笙却感觉他此时此刻,比说起自己爹娘被煲了汤的那回还伤心……
他不是鸟族,听完故事只有对人族的讥讽与对鸟族的同情,没有凤箫情绪波动剧烈。
那是小山鸡的同类,同为受人迫害的鸟族,小山鸡感同身受也是情理之中。
龙笙不会安慰哄人,想了想,递了一块饴糖过去:“吃颗糖,心情会好一点儿。”
凤箫看着递过来的饴糖:“你哪来的糖?”
“方才问掌柜要的。他拿糖哄他小孙子,我拿来哄你。”龙笙说。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凤箫把糖吃了,含在嘴里甜甜的,让心情没那么压抑。
龙笙笑说:“含饴弄孙,吃了我的饴糖,那就是我的孙子。你也不必喊我大哥了,直接喊爷爷吧。”
一下子提了两个辈分,不错。
龙笙本意是想让山鸡精跟他吵嘴,一吵起来,注意力分散,就不会那么生气难过。
凤箫却只是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就又垂下目光,低声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看来是真气狠了。
龙笙坐到他身旁:“你不想管这事了?”
“有什么可管的?种什么应得什么果,他们捕鸟是因,如今自食恶果,我才不要救他们。”
如果可以,凤箫都想一把火烧了这座镇子,把贪得无厌之人全烧干净。
人族把鸟儿一身羽毛全扒去了,鸟儿没了羽毛,根本就活不了。罗刹鸟只啄走人的一双眼睛,人没了眼睛还能活。凤箫觉得,还是鸟儿太仁慈。
“这个镇上不是所有人都是罪有应得。”龙笙摆事实讲道理,“落羽镇的鸟在二十年前就灭绝了,要报复也是报复二十年前捕鸟的人。可我见镇上许多不到弱冠的人也都瞎了眼睛。”
“罗刹鸟以贪欲为食,最初食捕鸟人的眼睛,是名正言顺的报复。捕鸟人的眼睛吃完,又去吃赌徒的眼睛,赌徒的眼睛吃完,又去吃奸商的眼睛,这也勉强算是替天.行道。等贪欲浓重之人的眼睛都吃完,罗刹鸟还是需要觅食,所以就盯上了那些贪念不重之人的眼睛。成衣铺伙计,昨夜那窃贼,都是一念之差起了贪念,罪不至失去一双眼,可还是被啄了眼。倘若连这些人的眼睛都吃完,那会不会连想要多挣点钱谋生,多看眼美女欣赏,多求几年寿数与家人共享天伦,一切人之常情,都算贪念?”龙笙道,“如果无人作恶,那不善就是罪大恶极。如果人人大善,那小善亦是罪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届时整座镇子,所有无辜之人,在罗刹鸟眼中都不是无辜。”
凤箫还在气头上:“鸟儿全都死了,我还要去考虑人无不无辜?人杀鸟的时候,想过它们无不无辜吗!”
“是谁说,冤有头,债有主,冤冤相报何时了?”龙笙问。
凤箫:“……”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怎么这么为人族说话?”凤箫恼火地望着他,“分明之前你对人族的敌意比我还大。”
“人族又没得罪过我,我为何要对他们抱有敌意?我那是为你不平,就如你此刻为落羽镇的鸟儿不平一样。”龙笙直言不讳,“我也不是为他们说话,是不想你太受打击,才入世历练,就对这世道直接心灰意冷,不利于你修行。”
“……”凤箫狐疑,“你这么好心?”
“我对朋友向来真心。”龙笙轻哼,“是你自己不信。”
凤箫沉默片刻,起身愤然道:“没错,冤有头债有主,这血债最应该找李家和杜家清算。罗刹鸟虽是妖,可除了啄人眼睛食人贪欲,并无多余的本事。那两家人虽盲了眼睛,一样有奴仆伺候,有富贵享受,算遭什么报应?他们的锦衣玉食,是用百鸟的羽毛鲜血换来的,也无怪罗刹鸟戾气久久不消。”
“我不去找罗刹鸟了,我要去找杜家人,为落羽镇的百鸟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