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马蹄声响起,黄台吉和扈尔汉带人从东门走出,并见到了披着蓑衣的各色马步兵。
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将威宁营堡所处的东部河谷占满,看不到一块裸露的土地。
黄台吉带人,沿着大军来的道路策马奔出了河谷,而河谷之外,还有一眼看不到边的各色兵马。
只是冒雨行军两个时辰有余,这些兵马士卒的脸色出现了不正常的惨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幸好如今只是六月,如果这场雨是在九月乃至十月,恐怕这八十里路足以让数千人倒下。
黄台吉瞥了一眼,又疾驰了二三里路,这时远处出现了一方黄帐,而黄台吉也策马到帐前,和扈尔汉一起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跪下的同时,脚步声也从黄帐内出现,身着黄甲的一个身影走入了雨中,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身着各色甲胃的将领,以及一名穿着甲胃,却一脸书生气的青年。
“汗阿玛,威宁营堡已经拿下!”
黄台吉单膝跪在雨中泥泞的地上,而站在他面前的,便是亲率大军入辽的努尔哈赤。
在努尔哈赤的身后,站着一名老将,这是和扈尔汉同为五大臣之一的扬古利,再往后便是杜度、岳托、阿巴泰、济尔哈朗等将领。
这样的阵容下,那名身着甲胃,一脸书生气的青年十分违和,但当努尔哈赤听到黄台吉的话后,他当即转头对青年道:
“范文程,你的计策不错,可以记一功,免去你披甲奴的身份,今日起担任汉四营的把总。”
“多谢大汗!”听到努尔哈赤的话,范文程激动的跪下,而这一幕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不过碍于眼下大事在即,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倒是黄台吉见状,借机说道:
“汗阿玛,这次听从范先生的计策,策反威宁营内的汉人商贾,内外夹击攻破威宁营,缴获了二十余门弗朗机炮,六千四百余两银子,五万六千石粮食。”
黄台吉表面在说缴获,实际上在突出范文程的重要性。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努尔哈赤再对范文程道:“算了、你独领一营。”
“谢大汗!”范文程再次激动的叩首,而这个时候站在努尔哈赤身后的扬古利也上前一步说道:
“大汗、现在要收兵吗?五万多石的粮食和二十五门火炮的缴获已经不错了。”
“收兵?”努尔哈赤抽搐了脸部的肌肉,眼神阴翳看向黄台吉:
“大军的死伤多少……”
“额……巴喇牙战死三百余人,伤七百二十七人,城内汉商和蒙古人全数被杀,马步兵战死一千三百余人,伤二千二,我大金勇士战死一千六百余人,重伤近三千人,城中汉商和蒙古人尽数战死……”
黄台吉低着头禀报,金军的死伤让努尔哈赤面部抽搐,而扈尔汉也趁机谢罪道:
“大汗,是奴才率领的巴喇牙,奴才有罪!”
巴牙喇,汉字一般写白甲兵,基本上是由金国每个牛录的精锐战斗力量组成。
八旗的旗人从十五岁就开始考核,合格者为步甲,优秀者为马甲,然后再依据战场斩杀斩杀多者擢升,斩杀一百级者可穿红甲,再在红甲中选取骑射双绝者为巴牙喇,又称白甲巴喇牙。
眼下明金战事远不如历史上那么频繁,因此白甲巴喇牙数量非常稀少,可说百里挑一。
这一千六百余名白甲巴喇牙,已经是金国的家底精锐了,而这样的精锐,居然在这场大战中战死了五分之一,还有五分之二的人负重伤。
这到底是是明军的战力恢复太快,还是白甲巴喇牙轻敌所致?
一时间、所有金国将领都在沉思这个问题,而努尔哈赤没有责怪任何人,而是压着怒气道:
“四万兵马出关,怎么能满足这么点?趁着这场雨,把明军搅成浑水!”
说罢、努尔哈赤开口道:
“传我令,攻城的士卒换弓弦,重伤士卒送往散羊峪堡,大军按照计划,继续行军!”
“是——”
一令出,众将听令,四万多金国马步兵继续向着他们原定要攻打的城池而去。
在他们走后、暴雨还在继续,天空之中的黑云浓稠如墨,仿佛破了一个窟窿,雨幕厚重……
————————
“这暴雨下的真不是时候啊……”
辽阳城头,站在挡雨棚下的一个官员感叹一句。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他的模样也渐渐的被周围人看清。
他的身材大概五尺七八寸,虽然不如近两米的孙传庭、熊廷弼那么高大,但这身高在文官之中也算鹤立鸡群了。
青年模样、肤色白皙,人虽然高大,却有些消瘦,倒是肩部的胳膊很宽,骨节很大。
他静静站在城头眺望远方,而城东外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营垒。
那是复辽第三路大军的兵马,总计十九营、五万七千余人。
除了城外的他们,城内还有三营辽兵驻守辽阳城,守备完善。
宽阔的马道上,时不时就有巡逻的士卒着甲走过这官员身后,每走过一队兵马,都会向着官员看几眼。
或许他们很好奇,为什么一介文官要关心守备城池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个二十七八,身材并不高大的一名将领走向了这官员,随后开口道:
“卢知府,雨大、您在城墙上呆了一夜,还是回衙门休息吧。”
这将领一开口,卢象升转身作揖道:
“那就有劳马总兵了。”
“哪里的话,守备疆土本就是我等武将该做的事情。”马祥麟作揖回礼。
见状、卢象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身就准备走下马道,返回城中。
然而就在这时、东大门外的军营却一下子骚乱了起来,这变化让马祥麟和卢象升纷纷警惕。
“走!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卢象升与马祥麟对视一眼,随后二人下了城墙,翻身上马,策马向着东大门外的军营赶往。
一盏茶后,当他们抵达军营出口的时候,只看到了数千狼狈的残兵,以及正在和洪承畴、尤世功二人诉苦的鲁钦。
“发生什么事了?”
卢象升和马祥麟上前询问,而鲁钦也再解释了一遍。